2012-5-18 22:27:00
这日清晨,迎香尚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便听得院里有人声,跟着大门上一声响,当是龙蒴出去了。她揉揉眼,披衣起来,见外间还昏蒙蒙的黑着,再一细看,却非时刻过早,而是天色阴沉的缘故。浓厚云团从北面压过来,带着凉飕飕的风,让这天还未全然亮起,又已沉入黯淡中。头顶上几声闷雷滚过,吸气间也微觉沉滞,看来有大雨要下来了。
这样天色还一早出门,龙蒴去做何事呢?
打开院门,迎香倚在门口往四下瞅了圈儿,早不见他人影了。巷里其余人家也都未出来,没有行人,静得很。她本想往柳氏酒家去会会那位大婶,顺便告知那日在城南见到她儿子的事,但看这天色,怕是一场豪雨将至,一路走过去必然又湿又阴,颇为受罪。这会儿她心里一迟疑,豆大雨点已噼里啪啦落下来,伴着隆隆的雷声,四周顿时又黑下一层。迎香赶紧闭门,跑回房内,心内念叨松君不愧是北山之主,对这天时气候的拿捏当真准确,那日山上他说今年有好几场大雨,还真下来了。眨眼功夫,四周已是哗啦啦一片轰鸣,连人说话的声儿都盖了过去。照这么天河倒灌的下法,陇头河必得涨起来,可莫伤了人才好。
暴雨封门,迎香索性也不出去了,就在房内抄写经文,抑或研究两页香谱,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突然听得外头有隐约的声音,似乎……还在叫自己?迎香一愣,搁下书本,撑伞到大门上去听,果然有个男人声气在门外唤着龙娘子,听话音还颇为急切。
怎的?这样天气,该没有客人上门才是。
迎香不敢贸然开门,便也隔门高声问道:“外间是哪一位?”
“龙娘子,小人是县衙的周捕快,按李大人吩咐来接您往衙门去。”门外的声音即刻回应。
衙门的?迎香一惊,忙开了大门,果见一名捕快正站在屋檐下,脸上颇有几分焦急之色,皱眉朝着自己。他肩头衣衫已湿,手中拿着合起的雨伞,不住往下流水,腿上也水渍遍布,顺裤管上滴滴答答滑落。
“唉,龙娘子在家,甚好。”周捕快抹把脸上的水珠,笑道:“还请娘子随我往县衙上去,李大人有请。”
迎香闻言却往后退了一步,摆手道:“这位大哥,还请先将话说明。小女子既不曾犯事,也不曾与李大人有结交,怎,怎好去县衙上?此刻外子也不在家中,这到底……怎生回事?”
“哎呀,娘子误会,好事,是好事的。”这捕快咧嘴笑起来,略一思索,又道:“乃是为着香。娘子不是给吴大人制了香么?他欢喜得很,打探是谁人所制,李大人也不好隐瞒,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听闻是京城来的巧手娘子,吴大人更为欢喜,说一定要见一见,当面讨教则个,因此才谴小的来请娘子。”他往外一指,迎香这才看见,巷内还停着一辆车驾,车身四周密密实实蒙着油布毡,在大雨中也不惧。
她有些愣神,看这架势,是要请自个儿过衙门里去见那吴大人?龙蒴不在,自己单身过去,怕是不太好……她在京里时,听舅舅父母的教诲,说尽力不要和官爷们有什么结交,虽得一时片刻风光,但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倾天之祸,凭手艺吃饭的人,还是踏实做活计更重要。
周捕快不知她内心纠结,看她微微皱眉,还当是小娘子身娇,怕大雨淋湿衣装,便又指着那车笑道:“龙娘子莫担忧,雨虽大,这车驾是极密实的,绝浸不到水。您这会儿可是吴大人、李大人的贵客,我们又怎敢拿那漏水的篷车来糊弄?”
倒不是为这个……迎香颇为尴尬,脸上微微红了,又不好跟这位捕快兄弟讲那些道理,他不过奉命行事,今日不请自己过去,怕是不会走的了。想了想,她道:“随您去也可,然此刻外子不在家,孤身赴县令的邀约怕于理不合,还请周大哥着人通报一声,跟着请我当家人也往县衙上坐坐,方是妥当。”
“哎,小娘子说得是。怪我,怪我,疏忽哩,这就命人寻你家龙公子去。”周捕得她应允,喜得脸上笑开了花儿,回头令同来的人去找龙公子,自己亲自撑开伞,送她上车。马蹄踏踏,跑得轻快,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县衙。
在桂川县落脚近一年,迎香还是首次进衙门,知晓这不是寻常地方,人多眼杂,连那墙下的猫儿似乎都带上了窥人的灵性。为此,她前脚刚跨过大门,便不由自主地含胸拔背,做出矜持而不失恭敬的姿态,屏息凝神,小心迈步,不敢朝旁边多看一眼。一路给人领着穿廊度厦,绕过好几个弯儿,鼻端隐隐嗅得一股熟悉的香味,跟着眼前一亮,小巧的雕花门推开来,燃着灯烛的内堂便亮晃晃地展现在她面前。
迎香迈步进去,身后引领她的人便退出去了,反手阖上门扉。她隐约记得晃眼看见房内有三、四个人端坐,却不敢抬头直视座上之人,只管低眉顺眼,仪容恭谨地朝正前方拜下去,口内道:“民女见过吴大人、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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