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大特区的太阳》
第31节

作者: 采菽采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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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我是记者,陈湘要我也为他老公的歌舞厅宣传宣传,我告诉他这要收费的。“没关系啊,反正公家掏钱,是不是这样对你本人有利?”陈湘很务实也很善解人意,这样问我。
  对于我这当然是求之不得,我坦率地告诉她确实如此。
  她很高兴,说就这么说定了。

  我发现,关于她老公的事,总是她在张罗。但采访他则是我自己去的,在他的歌舞厅,见到的是一位有点腼腆也挺帅气的略带大胡子的年轻人。
  可是,没过多久,有一天陈湘打电话告诉我,说她离婚了。
  虽然在海南,这类事情已经见惯不惊了,可是,这件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一时还真难以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陈湘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她一向是那样精力旺盛,情绪饱满,在我心目中,她的婚姻很美满,已经有了个漂亮的小男孩,我觉得他俩有点像三毛与荷西。前些时候听说她从政府部门停薪留职了,也出来自己做事,还听说她那大胡子先生深陷一帮歌舞厅小姐的包围中…因为她本人确实漂亮,包括安迪等朋友都曾提醒过她,让她当心些,不要让那些小姐把老公拉下了水,她开始还不信,说她老公那么羞涩腼腆,还是她费了好大劲才鼓动他接受学校的这项任命来到海南,刚开始,他对这一切也是那么不适应,也是她不断地给他打气,他才坚持了下来。

  然而…
  “已经不可挽回了吗?”
  “手续都办了,对不起,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我们回头再联系,好吗?”她挂断了电话。
  日期:2011-03-30 09:14:31
  安迪现在不住海口宾馆了,搬到一座公寓楼。那天我和魏蒙去他那里玩,我笑他在哪里都搞的像安居乐业要住一辈子似的:房间里感觉应有尽有,一尘不染,给人以远远超过舒适而近于奢侈的感觉。
  他推推眼镜,扫了我俩一眼,说:“已经习惯了。要是谁做我的女朋友,我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这句话大概让魏蒙心旌摇荡了很久。
  我在嘻嘻哈哈中把他的话给解构了。

  不过,有一天安迪忽然打电话说想请我看一场电影。我想了下,来海南后,还从来没有跟什么人一块儿看过电影呢,自己一个人倒看过好多场不错的电影。记得有一次看“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自己独个儿在电影院看的号啕大哭,我哭的是自己那像电影中的阳光灿烂的豆蔻年华已经永远逝去了。当然,那是个小影院,没几个人。
  我答应了安迪,一起去看电影。不就是看场电影嘛?
  是一部澳大利亚的电影,名字现在记不得了,很文艺,是一部讲述青春和成长的故事。女主人公是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很有诗人气质,而且喜欢写诗。好像少女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其实很一般的英俊男孩,后来少女离家出走,甚至被送进了类似于少年教养院一类的学校,等等。后来女孩总算安静了下来。当她从与世隔绝的学校回到家乡,看见她当初为之发狂的男孩却已经成了一个老老实实的木匠,年纪轻轻甚至已经成了家,女孩无言半晌。最后,她默默地走了,那男孩追了出来,送她,少女向那小伙子吟诵她写的最后一首诗,并说,从此,她再也不写诗了。

  她吟诵道:
  再也没有壮美的草原
  和芬芳的花朵
  我们只能从
  平凡的生活中
  汲取力量
  慢慢地,眼泪从少女的眼中流了出来…

  本来,刚坐下时,我心里还有一点紧张。不过很快我就松弛了下来。什么状况也没有,安迪有意识地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到电影结束,甚至胳膊肘都没有碰我一下。所以我很快就完全沉浸在剧情中,几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个安迪存在。
  电影散场后,安迪沉默着同我走出电影院,他突然向我背诵起剧中少女的那首诗:
  再也没有壮美的草原
  和芬芳的花朵
  “这就是人生啊。”他感叹道,神情是那样的沉痛。他取下眼镜,用纸巾擦拭着。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再一次在心里感觉到,我和安迪其实是同类啊,对人生某些最细微最难以言传之处,我们是有共通的感怀的。
  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说安迪有了个同丨居丨的女孩子。当然,这也不关我的事,既然我没有打算成为那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也顾不上去关心那个女孩子是否真的有那么幸福。
  有一天,我的前“三房东”魏蒙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她不想活了。
  其时海南正在办“椰子节”,我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平时,魏蒙的电话也好,“扣”我BB机也好,我都很不当回事——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个多情的家伙,这有时候让我很烦。别看她现在一脸的沧桑也不好看了,可是那颗多情的心依旧。有次她告诉我,她身边的男的,好像个个都好。“我的天哪!”我大惊小怪地叫道,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她狠狠扁了一顿。“千万别这样!”我说。
  可她那里听的进去呢?据说湘女多情,她是个湘妹子,还偏偏爱写点多愁善感的诗。多愁善感倒也罢了,假如你美貌如花,别人还可能把你看作林妹妹,也许会对你怜香惜玉;可偏偏她已经没有了青春和美貌(其实她年龄也才二十七八岁,可看上去至少要老十岁)。一次我带个朋友看她,朋友还以为她有多老了呢,听说她的实际年龄后,吓了一大跳:

  “岁月真他妈的可怕!”朋友连脸色都变了。
  “不是岁月,是沧桑。”我轻飘飘地说。但说这话的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嘴里这句话的意思。
  此刻,听她亲口告诉我不想活了,我还是吓坏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打的跑到海军招待所她的住处。
  一看,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她说,差一点我们就见不上面了。

  “为什么?”即使平时我多么看不上她那傻多情的样儿,这会儿,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妇女模样的同龄人,还是把我的心都揪痛了。我哽咽着,眼泪已然涌满眼眶,“你怎么这么傻呀?”
  看到我这副样子,她大约受到感动,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她微微欠起身,招呼我坐。
  我坐下后,她才慢慢告诉我,还是因为诺亚。
  原来,她跟诺亚一直扯不断地在一起,主要是她不放手,但是两人一直在一起做文化生意,而且挣了相当多的钱(已经挣了好几十万,她说)。诺亚是个懒鬼,主要是魏蒙组织了一帮人在跑业务,做业务魏蒙是把好手,比有些男人还有魄力。诺亚后来终于答应魏蒙两人办理结婚手续,就在魏蒙回湖南原单位开结婚证明的时候,诺亚不但把两人所挣的全部钱款一卷而空,还闪电般地跟另一个年龄小很多也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办好了结婚手续。

  魏蒙从湖南返回海南,发现人财两空,而诺亚已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她便去买了大量的安眠药。吞下去以后,她又后悔了,赶紧去了医院…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又说。
  “我真的不想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行,你不能这么想!偏要活下去!为了一个诺亚,值得吗?”我生气地朝她大喊,用手把床捶得“咚咚”响。
  她渐渐地平静下来。忽然又冒出一句:“你知道吗?有些女的偷渡到泰国去嫁人,嫁一个有钱的老头,我也真想这样。”
  听她这么说,我一下子火冒九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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