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19 12:33:05
服务员早侯列一旁等着收拾桌子了。
周二火嘴上说,我结账啊,屁股却没动;还有一筷子没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在剩汤里面捞无可捞的。李板子车就给儿子使眼色,儿子竟装不看见,他桌底下拧了他一把,又一努嘴,儿子还是不动。李板子车弯下腰,从袜子里掏出一百块,又桌子底下,塞到了儿子手心里。
李铜锤心底一热,眼眶跟着一热;别过脸去揉着,慢吞吞去了前台。
付过账,离天黑尚早。
两位父亲就各拉住各人的儿子,去逛马路说私话。
李板子车开门见山,“铜锤娃,你们这个公司,到底咋样?”李铜锤说,“不好也不坏!”
李板子车对这回答非常不满意,鼻孔里哼了一声,“那你狗日的,咋乱喊大家都来发财!”
李铜锤说,“我也搞不清楚,万一真要发了呢!”
李板子简直不知道该满意还是不满意了,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说,“万事开头难!那我就留下来,试一火。”
“爹, 你不回家了?”
李板子车极不满意儿子态度不鲜明:“出来了,还回去?从搞大串联之后,老子几十年没露过头了,窝火!在家里头,一年倒尾,只够吃喝,能在外面找碗轻松饭吃,不比家里强?牛,我都卖了!”
李铜锤“哦”了一声,半天没闭上。
儿子反应有点过激了。李板子车轻松地笑了一下,“村里,能走得动的都出来,我出来又不丢脸了。爹倒是担心你的个人问题,你今年三十三了,你还不着急?上午跟你拉手的女娃子是谁?”
李铜锤“嘿”地一声笑,“一个朋友!”
“好,该耍女朋友了,结了婚,你就有个管头了!”
“那,周二火结过婚,还不是——”
李板子车忽地一下就从石头上蹦起来老高,“你狗日的被他带坏了。他连个婆娘都守不住,多球大的出息!他爹还给他鼓掌呢!我看这两爷子,除了一张嘴,啥球用没有!你要记住,你把女人给我带回去,生个娃,你爹这辈子死了才能闭眼!”
李铜锤说,“爹,你是要我先找媳妇呢,还是先发财?”
李板子车说,“婆娘和发财同等重要,成家立业,差一样不行!”他又坐下,脱掉鞋子梆梆地在背后的石栏杆上磕了起来,“但没钱,找女人还只能干瞪眼!”
李铜锤蹲下身,接过鞋子给爹穿了上去,爹真的老了!跑这么远的路,这个才是主旨,看来他是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的。
与此同时,周二火正带着他爹爬街对面的小山包,他一路使出浑身解数,翻来翻去地用些套话大话,把他爹套了进去。尽管一个话多的人总是对另一个话多的人有抵触,但若这个人是他挚爱的人,那就非但不会反驳反而信到骨子里去了。这好比一个话多的男人,要是碰见一个喜欢的女人,他反而无话可说,只有听的份了,哪怕那女人是在撒弥天大谎,也会深信不疑。儿子自然比女人重要得多,信儿子也比信女人好。
周全能就说,“好得很啊,二火,现在吃点苦算不了啥?等有钱了,讨个外省的婆娘。回去不就有头有脸了?”
周二火说,“爹,我一定会给你带个媳妇回家,还生一群娃,天天缠着你叫你爷爷。爹,只是你还打算住几天呢?”
周全能大惊失色,“你不是说公司正差人么?我还走干啥?你不是说,等整出了响动,那些以前你喊死都不来的,怕是要后悔得求爹爹告奶奶喽。”周二火暗暗叫苦,他跟他爹一样,酒桌上的话,说过非但不作数,简直是过后就忘。他的眉毛像蛾子一样攒到了一堆,他的脑子还没被彻底洗掉,却要费力给铁水化不开的爹的脑袋清洗,想到这,他头就大了。特别是那八字不成一撇的关于找女人的事,更揪心啦!爬山的兴趣没了,说:“爹,我们回吧,太累了。你早些歇息!”
周全能摇着头说,“你娃,就是吃不了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二火说,“爹,那是老一套了,不吃香了。你看目下哪个体面人不是靠关系靠胆子大,一步登天的?吃苦的都是老实人,老实人都是无用之辈!我们不能在当老实人了。”
周全能说不过儿子,但心里欢喜地跟儿子下了山。
日期:2012-05-19 13:16:04
当周二火知道李铜锤也在为他爹不期而至而大伤脑筋时,他释然了。他们算是同一条战壕的难兄难弟了,他就先按下“艳照一事”暂且不表,而需要跟李铜锤合一条心,先把老人们糊弄住才行。
周全能上了几天课,明白了:不就是喊人来买东西么?买的人多,提成就越搞,这就相当于吃回扣。
李铜锤说,爹,你一点都不老,你的思想还年轻着呢!一点就透。
周全能笑眯眯地说,你少给老子戴高帽子,我问你,你天天讲课,咋说你是校长啊?这个要传出去羞死先人哩!
李铜锤说,爹啊,先人是羞不死的,早死了,现下要是没钱,活人倒是被羞死了。我说我是校长,也是个善意的谎言,就是劝大家都来发财。早年间,太平军、义和拳不还搞些迷信,来召唤农民去造反推翻旧社会么?
周全能越发觉出儿子的高深了,连那两道丧气的眉毛也像三国关羽的卧蚕眉了,俗话说丑人有福,王二先生说过龙头村是块好风水,要出人物,敢莫就应在我老周家。就说,“你整你的,我只随口说说!一个愿宰,一个愿买,相互的买卖。”
出去走动时,周全能就拉上了李板子车,他儿子是讲师,凭这点,他完全可以高姿态地跟他说闲扯趣;李板子车这几日下来,脑袋听得浑浑浊浊的,也想着跟这个聪明人交流,盼他指点指点迷津。
周全能善于把半知半解的新东西,结合自己的奇思妙想,虽然不能融会贯通也能到八九不离十的地步,他就说,“娃他叔,直销这玩意儿,你不要把它看得那么神秘,说白了,就是拉很多人来买东西,就像猪牛市上的生意客,拉客人搞中评靠张嘴就能提成!”
李板子车说,“拉客,别人不信啊?再说,我们自己都还没入伙呢!”
周全能沉声说,“这有道理,这就像咱们村长在村学堂里买肥料,他还得给上家一点代理费一样!要不,我们把别人喊来买,自己倒没买,一是说不通情理,二是,我们也就拿不到钱呀!老周呀,你在家说过,我手头紧,你要帮衬的哟!”
李板子车还有点存款,但他不想这么快就露白,他还得观察观察,他对什么都可以粗心,但对血汗钱特别细心。他说,“老周,我们再听听课!”
周全能失望地说,“到时,我们一起入会啊!”
李板子车说,“要得,我们一起入伙。”
两个人转回来的时候,就碰见李铜锤牵着刘可可,往菜市场捡菜叶去了。刘可可甜甜地叫了两个人叔叔。李板子车对周全能说,“我看这女娃娃不错,放得下身段,嘴甜。哪些城里的女子,娇生惯养,谁都不放在眼里!”
周全能酸得牙齿都要掉了,倒像儿子的情敌成了他的情敌了,“现在的女娃娃,谁说得清?今天晚上跟你困了觉,明天就不知道又跟谁去困觉了!”
李板子车说,“全能,瞧你说的!”心底却说,我还非让我儿子找个老婆回家不可,眼红死你!
周全能把脚踩进屋子,看见周二火在跟几个年轻人打闲牌扯淡,他突然光火, “二火,你是不是没事干了?”
周二火见他爹脸色不好,一愣,“爹,今天下午,我们还要接一批新成员,我还要讲课!”
周全能说,“你陪我出去买双拖鞋,刚才忘记了!”一出门口,他就教训开了,“单靠一张嘴,是哄不住女人的。你个蠢蛋,你不是想跟那个张女子相好么?你干想就想得来呀?”
周二火说,“爹,你听谁说的?”
周全能说,“你对那女子显殷勤,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吞口唾沫,把那女子对娃爱理不理的话压住了,怕伤娃的自尊。
周二火摩挲着脑袋笑,没说话。
周全能说,“我看那女子是不错,你能把那女子抢到手不?”
周二火怔住了,爹,你说咋整?
周全能说,又不是我要找堂客,要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么?
周二火说,事在缓而不在急。爹,急个啥咧!我也是结过婚的人了。
周全能顿时火冒三丈:狗日的,你结过婚,你就比老子明白理事了?正因为你是个二道货,老子才焦心得磕睡不香好!好,算老子咸吃萝卜操淡心!气呼呼地把儿子撂在了后面……
周二火对着老头子的背影说,“爹,我不比你急啊,我搂着枕头都想堂客呢!爹,不急,我这有把柄——”
老头子去势如风,连背影子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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