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黄土满人间》
第43节

作者: 格非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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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行人找了一个靠着大街的包间,堂倌肩头搭着毛巾,进来唱了一个诺,递上水牌,问道:“哪位坐东席?”萧二郎伸手接过水牌,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此时自然无法退缩,也不能净点些便宜东西惹人耻笑,他咬了咬牙,装作自己仍然是一掷千金的海盗头领,很有品位地点了一桌子菜肴。
  萧二郎为甘秋平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心中还有些迟疑,问道:“道长不忌酒吧?”
  甘秋平是火居的道士,喜欢各种肉体享受。他并不回答,伸手接过杯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酒香,陶醉地闭上眼睛。随即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发出嗞的一声,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众人看见甘道士情绪平复,心情也都变得轻松,席间一下子热闹起来。他们饮酒吃肉、猜拳行令、纵论八荒、谈笑风生,充分地享受着盛筵中一切平凡的快乐。

  不知何时,窗外渐渐地传来喧哗噪杂之声,有一点像是迎亲的队伍,似乎又不是。王朔凌坐在窗口,顺便探头张望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半天不肯回头。大家以为有什么好看的,都凑到了窗前。
  窗下长街上走着一只队伍,虽然阵容不大,但分明是皇家的气派。队伍前后都是武装的御林军,穿着华丽的金光闪闪的铠甲。队伍中间走着一乘步辇,上面覆盖着穹顶,四周悬挂着轻纱,当中并排坐着两位女子。隔着纱帘,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只看见她们都体态婀娜,似乎是青春年少之人。
  刘平野嗤嗤地笑着说:“不就是宁妃和平海公主吗?王孝廉看这么入神?”
  王朔凌回过头来,黑红的脸膛上满是羞赧之色,他辩解道:“没这么回事,我就是看看她们去干什么?”
  他这副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宁淑妃和平海长公主算得上大众情人,很多男人都喜欢多看两眼。不过碍于皇家尊严,一般人都不会对这两位女性评头论足。尤其是宁淑妃,虽然在皇帝那里不甚得宠,若有人敢于出言不恭,是要被抓进去坐牢的。

  刘平野笑着说:“还能去干什么?肯定又是去慈济院了。”
  宁淑妃和平海长公主都热衷慈善,曾经捐助过大笔的钱财给抚育孤儿的慈济院,也喜欢经常到慈济院帮忙照顾孤儿。这是两位母性泛滥的女子,不论何时,只要看到少年儿童,她们的心襟立刻变得柔软。无论她们走到哪里,周围都跟随着大量顽童。这些孩子至少能够得到糖果,外貌柔弱可爱的还经常会得到赏赐。每年元宵,这两位皇室女性还会在鹤梦池的五云楼上向全城的孩童派发礼物。因此,在孩子们心中,这两位娘娘是真正的女神,是美丽与善良的代表。

  宁妃和长公主一行渐渐远去,王朔凌讪讪地落座。众人仍然为之忍俊,甘秋平开玩笑说:“来来来!这位小哥是看姻缘还是问功名,甘铁嘴的名头可不是盖的。”
  众人轻轻一笑。刘平野熟悉甘秋平,知道他心思玲珑,必定还有后招,很配合地问道:“姻缘也罢了,说什么功名?”
  甘秋平正色道:“哎!这叫什么话?驸马都尉就不是功名?”
  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几乎使王朔凌无地自容。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快乐的一个时辰。直到席散,萧二郎依然兴致高涨,这倒也冲淡了账单所引发的不快。众人纷纷告辞,裴鸿临走的时候对他叮嘱道:
  “明天你要去拜谒一番武选司的夏主事。夏主事注重仪表,你能否换一身整齐的衣服?”

  萧二郎是不修边幅的极致,此时正敞着怀,也没有穿中衣,只是光身子上套了一袭脏兮兮的长衫,一副文不文武不武,让人不太顺眼的样子。萧二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他说:
  “怎么不行?萧某也曾玉树临风,明天让你看看。”
  日期:2012-4-20 22:45:00
  连载125.争吵的情侣
  翌日,萧二郎果然玉树临风。他洗干净了头脸,仔细地修面梳头,将发髻整理地纹丝不乱。他的面容过于峥嵘,原本算不得美男子,却极富气概。他在头顶扎了一块书生的方巾,身穿一袭交领的黑色长袍,但是长袍的袖口却扎成了箭袖,腰中还系着武人的护腰阔带。这依然是不文不武的打扮,却清爽而抖擞。

  萧二郎走过晨间的薄雾,穿行在街市之间。此时街上行人稀少,他大步扬扬,走得意气风发。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萧二郎对京城不算陌生,很快意识到自己拐错了一个弯,来到了富人们居住的云锦巷。他正在思考着如何尽快赶到兵部,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对男女相对而立,像是闹了别扭的情侣。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身形修长而婀娜,肤色雪白,长发如黛。她对面的书生身形瘦削,也是肤色白净,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腰中悬挂着一柄细细的长剑,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读书的公子。
  萧二郎认得这个公子。那日为了筹措宴请裴鸿的几两银子,他曾在大街上抢了这个倒霉的青年的宝剑。萧二郎害怕被人家认出吃上官司,打算转身走开。正在此时,公子哥突然一掌挥出,打在对面女子的脸上。掌掴面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清晨空旷而潮湿的街巷上回荡不已。
  公子哥使足了力气,娇弱的女子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公子哥气犹未平,指着地上的女子,恶狠狠地骂道:“真贱人!”
  萧二郎平日里为非作歹,此时却侠气升腾,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公子哥单薄的身体,嚷道:“你这厮休得凶恶,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公子哥诧异地看了萧二郎一眼,恶狠狠地说:“你是什么人?却在这里多管闲事!”
  萧二郎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惊奇,心想:“估计是我换了衣服,这厮没有认出来。”消除了官司之忧,萧二郎更无忌惮,他蛮横地又推搡了一把公子哥,嘲弄地说道:“有种你跟我打呀!”
  公子哥的面色青白交替,气得手脚抖乱。那个女子趁机从地上爬起,藏在萧二郎的身后,哀求道:“别让他再打我了!”
  公子哥闻言一怔,怒极反笑,说道:“好好好!学会在大街上找野汉子了!我也不要在这里讨人嫌了。”随即他一挥袍袖,愤愤离去。
  日期:2012-4-20 23:58:00

  连载126.灯影娘子
  萧二郎怜悯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这姑娘容貌秀美,五官的轮廓堪称完美。她有着一双富于灵气的眼睛,虽然被泪水浸湿,却愈发楚楚;她下颌尖削,薄薄的嘴唇颜色很淡,若按着相书上的标准,自然不算是福相,然而其娇弱可怜之态却令人心疼;她肤色苍白,近于透明,在泣涕之时鼻尖微红,显得俏皮可爱。
  萧二郎满是怜香惜玉之心,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姑娘抽了抽鼻子,对他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说道:“不妨事的!”
  萧二郎兀自愤愤不平,狠狠地说道:“那厮好生可恶。早知道他是脓包软蛋,没想到竟然欺负女人。”

  姑娘略有些惊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认识他?”
  萧二郎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支吾着说:“也不算认识,曾经和他打过一架!”
  姑娘愈发惊奇,追问道:“这就怪了,他怎么会和人打架?”
  萧二郎想要搪塞过去,模棱地说道:“也没什么!在街上相遇,为了点小事起了冲突。”
  姑娘侧着头思忖了片刻,说道:“前些日子他在街上被人打了一顿,还被抢走了宝剑。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饶是多年的老贼,萧二郎也变得满面通红。这表情不打自招,姑娘揶揄地打量着她,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世间尽有巧事。小女子谢过大王了。”
  她的笑容多么动人啊!萧二郎怔怔地注视着,心中绮念流荡,目光迷乱而怅惘。看到他这个样子,姑娘多少有些脸红,躲躲闪闪地避开他的目光,举止间流露出一丝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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