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鸿点点头道:“也是个说法!”然而他依旧有些狐疑,又说道:“谢姑娘强项了那么久,后来又轻易就范,多少有些奇怪。一般人若被诤言所动,总是色变而心惊,看她举止似乎过于冷静了。”
萧二郎笑道:“你隔得远,没有看清。眼泪不断线地流,脸白得像纸一样,还不色变?”
裴鸿噢了一声,点点头不再追究。他突然想起来一事,对萧二郎说道:“明天早上武国子监在城外操兵,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二郎对军旅之事兴趣浓厚,立刻兴奋地说:“当然要去!”他又打听道:“怎么个操演?”
裴鸿给他做出解释。武国子监的成例,每届生员离庠之前,总要在京郊操演一番,叫做京郊大演。京郊大演是对抗性的演习,全部生员被分成两军,互相攻伐。两方的统帅分别是成绩第一和第二的生员。其余的生员中,前辈依据在学期间的成绩担任各级官长,而后辈则充当士兵,不足的部分由京畿地方的厢兵弥补。
萧二郎问道:“我知道比武时都在铠甲外套黑袍,手里拿着蘸了白灰的刀矛,最后看身上的印子判定胜败。可是这么多人的大操演,谁去看灰印子呢?”
裴鸿答道:“以前的确是这样做的,搞得乱糟糟,这些年来用了个新办法。”
这个新办法其实是裴鸿提出的。每年的京郊大演中,双方总是互相指责赖账。也的确是有人赖账,有些人满身白灰还要争辩,“这都是些擦伤!”或者“那小子死了以后才砍到我!”判定阵亡的任务由兵部职方司负责,裴鸿每年为了这些无赖的争辩伤透了脑筋。也就是在几年以前,他推行了一个新政策,生擒捆住敌手才算战果。
这样一来轻巧的木刀自然成了无效的武器,人人都配发了粗木棍子,要用夯力气将对方击倒。这种操演虽然真实,看起来却很可笑,每年都会吸引大批的市民,挤在操演场旁边的小山上,等着看丘八们的笑话。
萧二郎想到一群人拿着大棒子互砸,也觉得好笑。他咧着嘴嘲笑裴鸿:“这叫什么办法?”
裴鸿有些不好意思,岔开了话题,问道:“你知道今年的第一名是谁?”
萧二郎对王朔凌的剑术印象深刻,所以他猜道:“王朔凌吧!”
裴鸿摇头道:“王朔凌只是第二名,第一名是岑超。”
萧二郎尴尬地笑笑,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问道:“你能不能疏通一下关节,让我也参加。”
日期:2012-4-27 20:19:00
连载135.战斗攻伐之事
裴鸿为萧二郎疏通,临时加塞地授予他百夫长的职位。名虽如此,其实手下只有捕盗厢兵五十人,而且隶属于刘平野之下。萧二郎很不服气,但是他尚无官职,也没法抱怨,只好安慰自己:“全当是玩一天了”。
京郊大演是朝廷的盛典,官家拨款不少,即使是厢兵,也都从库房中领到了全套的盔甲护具。萧二郎一贯不喜欢顶盔贯甲,但是上上下下都逼迫他穿上,他只好无奈从命。他穿戴着沉重的步人甲,头盔磨得头皮隐隐作痛,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在他面前,旗手打着他们这一队的队旗,上面可笑地绣着五个大字“京畿蔡王乡”。
依着官军的习性,两军对垒之时总要先放一阵子箭。然而演习用的钝头箭无助于将对手捆绑起来,很快就有会动脑子的人想出了新办法。他们用床弩射出填塞了铁砂的皮球,用以代替一般的弓矢。这个办法相当有效,一堆皮球扑面而来,总是会有些倒霉蛋子被砸倒。虽然外面包裹了软皮,实心球终究是危险的东西,被砸倒的人无不痛苦地翻滚,很多人被当场抬下。远处的观众体会不到这种痛苦,只看到皮球如同一群小猪黑压压地飞过天穹,大兵门随即纷纷倒地,乐得前仰后合。
萧二郎的蔡王乡兵被砸倒了六七个,并不比别的部队损失更大。然而其中有一个夯大个子愚蠢冒失,施展出他的蹴鞠本领,想用胸部挡住皮球,结果被砸断了肋骨,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他的乡亲们立刻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怀。其中一个嚷嚷道:“我来背他!”另外一个年长些的阻拦住他,倚老卖老地说:“你小孩子家不懂事,怎么能背呢?一定要静卧!”
萧二郎心头火起、恶念顿生,拿着木棍劈头盖脸地殴打乡亲们,大喊大叫地让他们归队。他凶恶的样子吓住了众人,他们嘟嘟囔囔地离开,都在暗骂这个临时性长官。里正跑出来替乡亲们出头,对萧二郎说道:“宝柱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让他躺在这里吧。”
里正其实多虑了,自然会有人用担架抬走受伤者。萧二郎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心里有气,故意恶声恶气地说道:“娘的你管这么多闲事!什么叫打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乡亲们听见了他的话,都暗暗心惊,很多人在想:“不是说操演吗?怎么会弄到要死人。”
正在这时,岑超一方的阵列里传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角,沉重的鼓声擂起,使人觉得地皮都在微微颤抖。号角和战鼓最能传递战争的气息,蔡王乡兵中发出一阵惊慌的呻吟,一个胆小鬼突然高喊道:“快跑啊!”
乡亲们受了他的蛊惑,纷纷转身逃跑。萧二郎大惊失色,立刻大骂道:“站住!我看哪个敢跑?”
语言总是苍白无力的,乡亲们都不搭理他,只是自顾逃命。阵列里的喧哗惊动了别的军官,刘平野立刻赶来阻拦,依然不很奏效。最后王朔凌派出了中军骑兵,才将这一小队人拦住,押回了队列之中。
岑超已经开始进攻,他的步兵方阵正缓缓地逼近。在这种时刻出现哗变逃跑,自然对王朔凌一方极为不利,而且令他们成为笑柄。刘平野气急败坏地叱骂萧二郎,“你他妈的怎么搞得!”
萧二郎无可辩解,心中无名怒火腾腾燃烧。
日期:2012-5-2 19:18:00
连载136.恩赏
每一个指挥员的行为都受到自己性格的影响。沉稳的王朔凌强调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他摆出了一个传统的双子阵,互为犄角,互为援应。岑超天纵的聪明,精于计算,行动总是很有针对性,他也将所有的步兵分成两路,在骑兵的掩护下,向着王朔凌一方杀来。
岑超将长矛手安排在前列,这些强壮的士兵平端着小树干般的粗木棒,呐喊着冲向王朔凌的方阵。木棒撞击在橹蔽之上,发出怦怦的声响。防守的士兵们奋力抵御住这一波冲击,随后操起木棒,投入到短兵相接之中。
萧二郎心中气血翻腾,他高举着木棒,怪叫了一声,“龟儿子们,都别给老子装怂!”随即挥棍打倒一个来犯之敌。他身后的蔡王乡兵们受到鼓舞,都嗷嗷叫喊起来。虽然暂时还轮不到他们接敌,但是这些人豪气满怀,又变得无所畏惧。
混战持续了整整一天,等到傍晚,战场上已经变得疏疏落落。两军“阵亡”的官兵都被捆缚着坐在一旁,其中一些头破血流、疲惫不堪,另外一些则已经休息了大半天,正说说笑笑地谈论着战局。申时整,负责主持操演的官员敲响了钟声,最后留在战场上的一二百人疲惫地住手,相互行礼,然后各自归队。
点算的结果很快上报,王朔凌一方剩余八十三人,而岑超一方剩余一百五十一人,操兵司令官宣布,岑超一方取得了胜利。
京郊大演是国家的盛典,皇帝每年都会亲临视察,还会颁发奖赏给优胜一方。岑超整了整衣甲,昂首走上校阅台,伏地向皇帝施礼,说道:
“臣国子监生员举羽林异等岑超,叩见吾皇陛下!伏维我皇帝陛下万寿无疆、龙驭康泰、圣文神武、抚平四海!”
他的音色原本纯净,但是在战斗的呼喊中变得暗哑,他的皮肤原本白皙,却沾满了征尘。皇帝嘉许地看着他的军官,声音柔和地说道:“爱卿平身。卿等如此忠勇善战,朕自此无忧烽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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