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惯例,皇帝赐给他一柄龙泉宝刀、一身镀金铠甲、内帑银两千两,并且当场授予他致果校尉的官职。岑超叩谢圣恩,逐一接过赏赐,心情激动地不能自持。这时候平海长公主走了过来,问他道:“你是什么地方人?”
往年,皇室女性并不参加检阅操演一类的事情,平海长公主这一次破例观看,并不想引起注意,只是穿了一身便装,坐在后排隐蔽的地方。整整一天,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战斗所吸引,居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这时候她突然上前,不论军民都觉得吃惊。
岑超一时惊愕,结结巴巴地说道:“禀……禀殿下,臣是潮江路升平州人氏!”
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吴儿果然有俊才!”
岑超不知怎样回答,正在惶急,又听到公主说:“本宫也有东西赏赐给你。”
宫女们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一张角弓,黑色的弓体乌油细腻,一端系着红色的丝缇,非常醒目美观。
岑超立刻跪下谢恩,公主淡淡地说:“快起来吧!这是宫里面作坊精制的,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愿在阵上别误了你。”
岑超依然很结巴,说:“长公主的赏赐,一定是……是好的。”
长公主又笑了,说:“好了!你下去吧!”
日期:2012-5-2 19:20:00
连载137.龃龉
王朔凌满身汗水尘土,站在校阅台下,像是个黑铁塔。他看到一个女子从校阅台后面站起,身着黑色的衣裙,姿态挺秀,娉婷而前。他立刻认出了平海公主,在一刹那间,他感觉到一阵利剑穿心般的痛楚,随后又觉得莫名的喜悦。他的疲惫如流云被风吹散,目光炯炯如电;他平日里辛苦修养的沉静在此刻杳无影踪,心中血脉隆隆,耳中却充满尖细的鸣响,萦绕不去。
然而公主天籁般的声音却为岑超而发。王朔凌起初懵懵懂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即他醒悟过来,变得面如死灰。刘平野站在他身旁,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无法出言安慰。当他看见公主将雕弓赏赐给岑超,强烈的嫉妒如尖刀般插在他的心头。此时已近黄昏,无限好的夕阳只为人添愁,莫道男儿不解此中味,纯朴之人的感情往往最是强烈。
岑超从校阅台拜谢退下,皇室和重臣们率先离场,各部厢兵和生员也整队回营。王朔凌依旧兀立,岑超过来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打得挺不错,我也就是小胜而已!”
王朔凌如梦初醒,看见是岑超,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岑超笑笑,很有礼貌地对他说:“我先走一步,晚上我在乌金殿请客,你一定要来。”
岑超施施而去,步履轻盈。他嘴里哼着一只小调,不住地用马鞭敲打着靴筒,几只蝴蝶在他身边翩翩而飞。
刘平野走过来,狠狠地说道:“轻浮样子!”王朔凌是厚道人,还维护岑超,说:“你别那么说人家。”萧二郎也打抱不平,凑过来说道:“当真可笑,不过侥幸得胜就如此轻狂,将来必是要误国误身!”
王朔凌尚未及回答,刘平野突然朝萧二郎嚷嚷:“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那一队哗变,我们又怎会落败!”
萧二郎无端被责,顿时火冒三丈。但是这件事情辩解起来比较麻烦,他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蛮横地说:“轮到你来说老子?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尿裤子呢?”
刘平野虽无口才,生气的时候却很嘴快,他说:“每回只要有你就会逃跑!北莽林还没跑够?还把你那晦气带到官军里来了!”
萧二郎死死地盯住刘平野,目光血红。王朔凌怕他暴起伤人,连忙将刘平野推开,说道:“平野,你胡说些什么?萧前辈的武功你是知道的,也比我们年长,怎么能这样根前辈说话?”
刘平野无法反驳这种正论,却兀自愤愤不平。他一甩手离去,背影决绝。
王朔凌反过来劝慰萧二郎,说道:“平野心眼不坏,就是总喜欢乱说话,萧前辈别放在心上。”
萧二郎良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说:“我萧二郎现在这么给人家看不起!”
日期:2012-5-3 23:54:00
连载138.大良造
第二天,萧二郎去兵部参加操兵会评。所谓操兵会评,是国朝的一个优良军事传统,每逢演兵之后,总会召集相关人员点评得失,如同棋手之复盘。像萧二郎这样的低阶军官,原本没有资格参加会评,但是裴鸿为他争取了一个名额,作为偏鄙将校的代表,反映基层的意见。
京郊大演的会评由兵部和枢密院联合举办,主持会议的官员是枢密使彭贝洪。彭贝洪的军阶为大良造,是现役军官所能达到的最高官秩。彭枢密使威仪甚重,喜欢让别人等待,大家都已经到齐,仍不见他的踪影。萧二郎坐在枢密院大堂角落里一张硬板凳上,四周都是军人们热烘烘的体味。人群各自低语,发出嗡嗡的声音,听来令人烦躁。裴鸿四品的官员,自然没有和萧二郎坐在一起。王朔凌是操兵的主将,也坐在前面的位置上。萧二郎四周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只恨光阴漫长。
又过了片刻,一阵低沉的号角鸣响,随后有唢呐吹奏出尖细的花腔。人群发出一阵嗡鸣,很多人都交头接耳地说道:“来了来了!”这时一个容貌英俊的飒摩校尉走进大堂,立定转身的动作漂亮利落,一看就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他高声唱到:“枢密院正使一等武毅伯世袭神机指挥大良造彭 驾……到!”
他语音甫落,侍立的卫兵们呛啷一声拔刀出鞘,向长官行举刀礼。在场的军人们也立刻站起行礼,而文官们虽不行礼,也只好跟着起立。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一阵噪杂刺耳的声音。
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又等待了须臾,大良造彭贝宏才步入大堂。他穿着一身装饰华丽的镀金铠甲,身高体胖、面庞红润,步态赳赳颇有武夫气概。他大步走向主座,落座之后点了点头,宣礼的飒摩校尉高喊道:“礼毕!”众人乱纷纷地落座,又发出一阵噪音。
彭枢密使耷拉着一张国字大脸,一双大眼略有些突出,两道眉毛又黑又粗地趴在眼眶上。虽然相貌威严,他的语音倒很和气悦耳,他笑着对大家说:
“唉!上了年纪了,并不得从前。”
然后他用指头敲敲脑壳,说:“头风的老毛病又犯了,刚才在家请大夫针灸,来得迟了,大家多包涵。”
在他身旁,兵部尚书康森立刻说到:“彭大将军乃是国家之干城,一身系社稷之安危,可是要多加保重啊!”
彭贝洪听后呵呵地笑着,摇头说到:“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他征询地看了看康尚书,问道:“要不咱们就开始吧?”
日期:2012-5-9 23:55:00
连载139.上风
彭贝洪摸了摸脑壳,侧身问康森道:“这头一项是什么来着?”康森面色略有不虞,因为他觉得彭贝洪这样做分明是把他当作了秘书人员。他收敛了阴霾面容,笑着说:“我也记不得了。”
彭贝洪呵呵笑着,说:“这可如何是好?”随后他指着裴鸿问道:“裴郎中,你不会也忘了吧?”
裴鸿站起身,温和有礼地说道:“依例,是要请操兵指挥使为大家演说一番操兵的经过。”
彭枢密使直接指挥了兵部人员,终究是压了康森一头,令康大司马面色愠怒。康森狠狠地瞪了裴鸿一眼,看见裴鸿一双清澈而无辜的眼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暗骂道:“这个书呆子!”
彭贝洪占了上风,得意地摸了摸脑壳,说:“那就请操兵指挥使为大家演说一番。”
操兵指挥使早就做好了准备,得令后如机簧般弹起,他中气充沛,音韵铿锵,说道:
“各位长官!各位同僚!各位孝廉!京郊大演乃是国家之盛典。上赖天子圣明、庙堂调度得宜;下倚众生员韬略娴熟、武艺精强;兼有京畿厢兵忠君爱国、勤劳王事,此番演兵可谓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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