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爱界:一个北漂失聪女孩的水月情缘》
第5节作者:
傅兴文 那年,我马上要读初三,哥哥考上了大学,妹妹也要读五年级。哥哥的学费很高,连生活费一年得八九千元。由于家是农村的,只靠几亩地生活,供不起我们兄妹三个一起上学,而我的成绩一般,父母决定让我退学。虽然我的综合成绩属于中游,但我的文科成绩挺好,尤其是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夸奖。父母让我辍学,我非常不愿意,心里怨恨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我也理解父母,知道他们的压力太大,没办法才那么做的,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怨气,辍学后有十多天几乎没怎么和他们说话。
辍学不到一个月,我就跟着村上的几个姐妹去外省的一个城市打工。
那是一家纺纱厂,我们每天待在一间高大宽敞的厂房里纺纱,戴着口罩,衣服上、头发上、眼睫毛上经常附着一层白色的绒毛。每天都得工作十多个小时,每两周休息一天。管吃住,每个月七百块钱。一发工资我就留下一百块钱生活费,把剩下的寄给家里。
纺纱虽然不是力气活,但天天那么做,很枯燥,一天下来也腰酸背痛的,但我每天晚上还是坚持写日记,有时哪怕几个字也好。上学时我就经常写日记,不过遇到什么事了才写,算是周记吧。辍学以后,我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无处说,就大量写日记,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天不写就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一天虚度了一样,不过基本上都是流水账,记录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做了什么,心情如何,等等。
那时候,一想到明天和今天没有什么区别,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我心里就堵堵的。我渴望有一天能摆脱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但我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只是盼着哥哥毕业后挣了钱,再送我回学校念书。
在纺纱厂干了快一年时,我听说父母要闹离婚。
父母以前就脾气合不来,三天两头儿一吵。我小时候一听见他们吵架就特别难受,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凶巴巴的,恨不得要吃了对方。有时候他们一吵,我就使劲哭,直哭得脸和头涨涨的,好像要裂开一样。我那时真想快快长大,好离开那个家。身在外地打工,离家一千多里,知道他们还会吵,但由于看不见,心里也就好受一些。我以为对他们的吵闹不那么在意了,但一听说他们要离婚,立即感觉自己成了将被火烧掉巢的小鸟儿。
日期:2011-01-27 23:59:44
那一个多月,我一直闷闷不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打电话劝他们,但根本不管事,他们谁都听不进去。我让哥哥也劝他们,但哥哥说要离就离吧,这样过一辈子谁都不好受。我不懂得哥哥为什么那么说,从前他们一吵架,哥哥和妹妹也都很难过。后来我才明白,既然两个人合不来,在一起只能增加痛苦,那还不如分手。不过,我那时想不通,一心想劝他们。
心情很坏,再加上那一阵子活儿比较多,天也特别热,我中暑了。
连续好几天,我头的一直痛,浑身没有力气。我没怎么在意,以为吃几片感冒药就能抗过去。
有一天,下班后几个同事姐妹喊我出去逛街,我感觉很难受,就说想回宿舍吃点药片睡一觉。她们知道我那几天身体一直不舒服,也没太往心里去。
我慢慢地走回宿舍,服下药片,躺在床上,不久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此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接下来的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有一些很零散很淡的印象——窗外强烈的阳光,闷热的屋子,来来去去的人影,有人扶我起来,我却没有一丝力气,爸爸苍老的脸,凝重的表情。
后来,和我一起打工的堂姐告诉我,她那天逛街回来,想叫我一起吃饭,却怎么喊也喊不应,她想拉我起来,我却像泥巴一样根本支撑不住自己,她刚使劲把我拽起来,我就软绵绵地倒下去。她这才慌了神,赶紧叫老板和同事。他们喊来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给我输了几瓶点滴。但第二天,我仍在昏睡,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堂姐和老板很害怕,给我家打电话让我爸爸赶快来。
爸爸当天上火车,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那时,我已经被送到一家医院。
醒来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白晃晃的窗户前,背对着我。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光亮,等看清是爸爸时,我有点儿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我挣扎着坐起来,迷惑地望着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这不是厂子的宿舍啊,这是什么地方?我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生病了。
我喊了爸爸一声。
爸爸转过头来。他的神态显得他比以前更苍老了一些。
爸爸一脸惊喜,兴奋地快步走过来,嘴唇一动一动的。
我更加迷惑了,为什么爸爸只张嘴不出声呢?我以为是在做梦。我使劲眨了眨眼,没错,确实是爸爸,爸爸的嘴巴确实在一张一合。我掐一下胳膊,有点儿疼。突然,一个闪电在我脑子里掠过!我揉按耳朵,松开,还是没用。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大声叫了起来。但我喉咙似乎也哑了,因为我连自己的声音也丝毫感觉不到。
我疯了一般拍打自己的耳朵。
日期:2011-01-28 00:02:43
爸爸愣住了,不知所以地望着我,他还在跟我说什么,嘴还在动。
我哭起来,说道:“爸爸我听不见你说话!”
爸爸好像没听懂我的话,又好像听懂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抓住我的肩膀,嘴巴急速开合,脸上又是焦急又是震惊。我至今仍能想起他当时的神情。
我还是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我听不见!爸爸我听不见!”
爸爸伏在我耳边,但除了一股热气和脑袋里嗡嗡的震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爸爸像被抽去了力气一般,手慢慢地滑下我的胳膊,瘫坐下来。
我们对望着。我扑在爸爸的怀里大哭起来。
后来,爸爸叫来了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医生告诉爸爸,我的听觉神经受伤了,但伤到什么程度,能否治疗,只有去耳病专科医院检查才知道。
我那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但我和爸爸都怀着一线希望。我在医院里简直一会儿也待不下去,急着去看耳朵。
第二天,我们找了家耳病专科医院,结果让我彻底绝望。医生说我的听觉神经几乎完全损坏,没有挽回的可能,而且助听器对我也没有任何帮助。
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完了。一想起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心口就仿佛有一把刀子在里面搅动。我简直要发疯了。
我跟着爸爸回到老家,妈妈也难以相信,她搂着我哭了半天。
后来,邻居和亲戚陆陆续续来看我,他们都一脸惋惜。
我不想见任何人。
那些天,我躲进自己的屋子里,一个人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那个没有丝毫声音,死一般寂静的世界,让我非常害怕。我极其渴望听见声音,我觉得只要能听见,无论听见的是什么都是一种幸福。无论什么,只要是声音就好,哪怕是刺耳的聒噪声,哪怕是别人的嘲笑声,哪怕是爸妈的吵架声呢……声音!我只要声音!但笼罩我的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寂静,可怕的寂静。
不知是我的梦境,还是那些天里的幻觉,我常常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枯井,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四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希望。我感觉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我想不清楚,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绝望、恐惧、孤独、痛苦紧紧地裹住我,令我感到无所适从。我渴望和人交流,却又不想见任何人。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像一只孤单的蜗牛,躲在密封的硬壳里。
有时,我会无缘无故地把身边的什么东西扔掉,或者拿剪刀一寸一寸地铰自己的长发。
日期:2011-01-28 00:05:13
十三、我是他
她讲到失聪后的绝望心情时,仿佛被自己的回忆再次击中,情不自禁地停下来,默默地看着乌亮的丝绸般波动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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