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孙晓,姐姐告诉我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看来又像真的,不清楚那些长辈是怎么打算的。除了姐姐,似乎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可是姐姐呢,我也不确定,她和我站一边吗?
这一天我哪也没去,只呆在办公室里,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再次检视了挎包里的那对翡翠手镯。碧绿荧光,安静地躺在紫色绒盒里。想象着戴在姐姐手上,也许我该陪她去买条红色旗袍。
去姐姐办公室,她刚开完会正收拾东西。这次我没遇上王伟,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被我关注的意义了。
照例姐姐临下班前要捯饬一番,我喜欢她麻利地打扮自己。仿佛化妆也是门艺术。
我来不及等待,直接拿出那对翡翠手镯。打开盒子展示在她面前。
她正梳着头发,手上顿时停止了动作,歪着头仔细瞅。
“别人买手镯只买一个,你怎么一次就买两个?送给谁?”她接过翡翠问我。
“成双成对挺好的,”我说,“特地送给你的。”
“为什么,向我赔罪吗?很漂亮。”她说。女人看到首饰,都像姐姐吧。她拿在手上把玩,确有些爱不释手了。她的波浪卷长发上还缠着一把小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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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1-04 20:38:28
“你戴上试试吧,”我说,“我帮你梳头。”
赵敏解开袖口衣扣,捋上衣袖,一只手套上一个手镯。碧绿色手镯在她的白皙手腕上显得异常醒目。
姐姐的头发照旧像从前一样香,手指从她的发丝间穿过,可以感受到凉凉的触感,仿佛丝绸缎子般。
“戴两个手镯看上去很奇怪,像暴发户一样。”姐姐嗤嗤笑着,“和这条衣服也不搭配。”
“买条旗袍吧,红色绸子的。穿上肯定很好看。”我一边帮她梳头一边提建议。
“不好,太俗气了。”她互相碰碰手镯,“声音挺好听,还是有些眼光的。”
“你耳朵也漂亮,为什么没戴耳环。”我撩起姐姐的卷发,如果光看她耳朵到脖颈后的曲线,会以为她只是个黄毛丫头。
姐姐是隐形遗传,耳垂很小,上面各有一个小眼。两个小耳垂白皙近乎透明。试着伸手揉揉,像是凝胶糖果。
“这里不能摸。”姐姐慌忙闪下身子,“有些难受。”她侧过身,从我手里抢过小木梳,自己笼起头发来。她的脸上却莫名浮起一层绯红。
“为什么我有大耳垂,你却没有。”我问。
“我怎么知道,我不学生物。别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姐姐兀自梳头。
“哦,随便问问。”
“这手镯挺好看的。”姐姐低声说,“我蛮喜欢的。”
“哦,这样就好。”
“我想和你说件事。”她顿了顿,背转过身体。“算了,还是待会再说吧。”
“哦,也行。”我说。
“你能不这样说话吗?怪怪的。”她瞅了我一眼,像是有些生气。
“是。”我说。
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事,希望不是坏事。她性情一向爽快,现在却越来越像个小女孩,说起话来会变得犹犹豫豫。人总是要变的。
姐姐带我去的龙虾馆就在自家附近。这个时节小龙虾刚刚上市。店里来的都是想要尝鲜的客人。
“上次有人带我来了一次,味道相当不错哩。最意外的是,就是自己家附近,以前都没发现。”姐姐领着我找位子,一边兴奋地介绍。
“谁带你来过。”我问。
“哦,”她顿了顿说,“一个朋友。”
从她的表情,我也猜出那人是谁。
“领你来的人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待会再说行吗?”姐姐的语气又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日期:2011-01-04 20:41:22
“我们小的时候去钓过龙虾,你还记得吗?”姐姐问我。说起小时候,她仿佛有些兴奋。“我们自家附近就有两片鱼塘,那时候龙虾挺多的,你胆子好大,抓癞蛤蟆剥了皮困在绳子上。往池塘里一放。那些小龙虾可笨了,四个五个的往上咬。可惜那些鱼塘老早不在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说,“怎么呢?你想自己钓了吃。我上次去西湖,还看见有人在杨公堤那边的河沟里钓龙虾来着。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去。”
“有吗?不是跟你说这个,”姐姐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奈。“我是想说,我们小时候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现在不开心吗?”我不等她说完就插嘴问。
姐姐顿时愣住,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她看看我又低下头去,她越来越习惯做这个动作了,“我也说不上来,总归和以前比好像变了。”看得出姐姐在努力斟酌着说话。
她把桌上的筷子从纸制塑封里抽出来,手指轻轻敲击着筷子两端。她的左手腕上戴着我送给她的手镯,映在白色袖口上的一环碧绿色。另一个手镯已经被她收藏起来,她说要轮着戴不会显得奢侈。
“我觉得,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蛮好。”说这句话时的姐姐已经不像是我的姐姐了,她仿佛变得像女孩子似的犹疑怯弱了。
“哦。”
服务员端来一盘香辣小龙虾,服务员询问要不要加点其他特色菜。姐姐摇摇头,服务员很识趣地走了。
我问坐在对面的女人:“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不明白,这事和他根本没关系。”姐姐摇摇头说。
“怎么会没关系,他出现后,你才说了这种话。”
“好吧,你如果觉得他讨厌,我以后绝不会见他。这样行不行?”姐姐直直凝视着我,她的眸子像两处黑色的深潭,她定定看着我,她希望我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明白,”我说。即便我真的明白,我也情愿装作不明白。我禁不住问姐姐,“你想让我怎么样?”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样?而是,”她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仿佛突然忘记了台词。她撇过脸,一只手遮在额头上。
饭店里很是喧闹,有人敲着啤酒瓶要求加酒;有人嚷嚷着快些上菜;邻座一个中年男人吃的太热,脱下外套,捋起袖子,直接用手抓着龙虾大嚼。跑堂的服务员前前后后穿梭,他们身上仿佛也覆了一层龙虾的麻辣味。也有几对情侣,靠窗的两个正准备离开,那男生喊着服务员去买单。我猜测除了我们,不会有另一对姐弟。
“你变了。”姐姐说。她没有看我,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这龙虾味道确实不错。”我说,“辣油淋得恰到好处,小时候的龙虾可没这个味道,烧制方法不一样。现在才发现这个地方,确实有些可惜。你也吃啊。”我对姐姐说,“用手拿方便。”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我猜你会喜欢。”姐姐看我吃得高兴,她也眉开眼笑起来。
“那家伙挺会讨女人开心,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用力撕开一个龙虾壳问,“我记得他头发很有特色,精光油亮,像电影明星一样。”
姐姐正拿着龙虾肉沾酸醋,听我这般说,她抬头看看我,没有说话,继续把食物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我没有变。”我说。
“周克峰。”姐姐说。
“什么?”
“那人的名字。”
“哦,受伤了没?”我问。
“为什么?”
“阿蛙踹了他一脚。”我说。
“没有,裤子上有个鞋印。”姐姐说。
日期:2011-01-05 15:59:35
“哦。”
“这龙虾烧的真不错。”姐姐说。
“是。”
“你吃的比我快。”
“吃龙虾不能说话。”我说。
我们像是在比赛,比赛吃龙虾。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她坦承自己的心里话。
她也想告诉我一些她的想法,我猜,她只是想告诉我。可是她也开不了口。
我大体能猜出她想些什么,可我又不敢承认我能明白。
她希望我只是把她当做姐姐,可在哪个晚上,她扇我一个耳光之后,我们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能明白,姐姐或许也明白。可是我猜,她不敢承认我们回不去。
有些话不说,两人都明白。有些事情,两人能明白的都装作不明白。
“吃龙虾我比不过你。”姐姐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太辣了,吃不消。我的嘴唇好像在发烧,是不是肿起来了。”姐姐撅起嘴唇让我看。看上去红艳艳的要滴下血来,似乎真的肿了。
“好看。”我说。
“你为什么敢捉癞蛤蟆?”姐姐一只手撑着下巴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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