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万岁》
第9节

作者: 李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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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经常在月亮湾里上演,布丁去找四青玩时,就是充当了一个无辜的观众。这样的生活场景,在月亮湾俯首皆是。这种打情骂俏,有一种世俗的气息飘荡着,弥漫着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
  布丁有时很羡慕四青有在县城里上班父亲,因为大凡从大小城市里回家探亲的人都不会空手而归,或多或少地给村庄带来一些想象或愿望。局外人看来四青的父亲兴高虽然与这个家庭有些隔阂,但就是这个年头到年尾不着家的男人,回来时会带点县城里时兴的玩具和包裹着两层纸的牛奶糖,会让布丁和别的伙伴们与四青走的很近乎,蜜蜂般的,把四青的家当成花园。

  一次放学的路上,四青见伙伴都散去回家了,就从口袋里摸出来两颗水果糖递给布丁。两颗,是多么奢侈的礼物!在那之前他只是见过包装水果糖的玻璃纸。透明度很好,上面绽放着几朵小花或几颗水果的图案。当他从四青的手里接过着两颗水果糖时,首先想到的是给姐姐紫丁和父亲一个惊喜。
  他来不及谢谢四青,飞快地向家跑。快到门口时,他停下来掏出两颗水果糖反反复复地观研,心里甜的像喝过蜜一样打量着这份近乎神圣的礼物。他激动的真的无法遏制自己的兴奋和渴求:小心翼翼地扯开一颗水果糖的玻璃纸,轻轻地放在舌头上舔了舔,随后忍不住就含在嘴里,用舌头小心地吮吸着水果糖,生怕猪八戒吃人参果的一幕在他身上重演。当水果糖的甘之若饴的芳香味慢慢散发出来时,布丁将它从嘴里吐出来,把手指上透明的胶状物审视了半天,又用玻璃糖纸把它原封不动地包好。

  这样做是因为布丁开始犹豫,不能独自一人享用它,要与姐姐和父亲一起分享。但水果糖的甜味已引诱的味蕾开始苏醒,他便拼命地吮吸着残留在指缝间的甜香味。最终,他毫不犹豫地走到拉风箱做饭的姐姐紫丁身边。结果,他和姐姐一人分吃了那颗已经放进嘴里又吐出来的水果糖。姐姐紫丁懂事地说,余下的另一颗留给父亲。
  中午,等父亲从地里回来,姐姐紫丁把剩余的那颗带有体温的水果糖拿给父亲时,父亲第一个反应就是责怪姐姐咋不省给布丁吃。
  姐姐紫丁:“爹,你尝尝这颗水果糖,四青外头上班的爹带来的。”姐姐说着,打算剥去糖纸放进父亲的嘴里。
  父亲头歪了歪,并没有张开嘴巴说:“怎么珍贵的东西,就给布丁吃吧,他小。”
  姐姐紫丁说:“我和弟弟都吃过了,这颗专门留给你吃的。”
  父亲扭头对布丁说:“吃过了吗,好吃吧,爹年纪大了,啥没吃过啊,还是留给你吃。”父亲从紫丁手里接过糖来,说:“来,张开嘴,你吃。”
  虽然布丁年仅十岁,但这颗水果糖说什么他也不能再吃了,于是,他一头扎进灶火窝里,帮姐姐烧锅去了。
  姐姐仍旧对父亲说:“我们吃过了,你就尝尝吧。”
  “哦。”父亲思忖了片刻,说,“还是留给布丁,我牙口不好,怕粘牙。”

  日期:2010-08-02 19:32:32
  十
  八舍毛是死在冒犯了月亮湾的禁忌上。
  在豫东北平原的村落里,常常有这样的情形,当你偶然发现一个村庄,看上去偏僻狭小破败不堪,只要你走进它,你就会吃惊地发现,村中那些古老而精致的街道,颓败而奢华的古屋中,竟蕴含着那么悠久而丰厚的历史内涵。
  在斗折蛇行蜿蜒千里的大河中下游,我们平原上的村庄,它们无一例外地拥有自己语言、风俗与习惯,都履行着一种不可更改的清规戒律、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女人忙家务,男人忙田地,老人有人敬,孩子有人疼,邻里和谐,村风纯朴,乡亲们守着一个“德”字、按着一个“理”字处世做人,日子虽清苦,却也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但在多数的村庄中,还有着一些人畜不能接近和常规不能解释的禁地。

  有的村庄的禁地是一座小山冈,有的只是一条小河流,有的只是一棵长势奇特树龄久远没影高的树木,有的甚至是一座曾吊死过人的小屋,有的是一片坡地里的一处乱坟岗地。这些禁地一般而言都有它们自己独特的含义。比如小山冈,可能就是一个具有法力的巫师的所在地,一般人去接近他,就会被他的法力所虏获,从而中了它的邪气。湍急的河流,就有可能是水鬼和河神的居所,它们长年累月地潜伏在水流的湍急处,一旦发现有人下河,就会拉住人的脚,让人溺水而死。那些长势奇特树龄久远没影高的树木呢,一般来说附有神出鬼没的怪物,当人畜在它身边走过或者触犯了它时,它们就施法害人畜。那些小屋呢,村民一直认为,那些凶死的冤魂们,整天都在忙着寻找投胎转世的机会。一旦有投胎转世的希望,它们会拉拢接近他的人,当了它们的替身鬼,它们便会投胎到另一户人家,重新做人。那些乱坟岗地呢,附近几个村的孤寡老人死了都往那里埋葬,清明节从来没有人在那里烧个纸钱冥币,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过去了,任凭那儿杂草荒芜如久没整理般的毛发横生滋长,丢猪弃羊,有时人走夜路,不慎误入到乱坟地里,从傍黑走到天亮,也走不出那片乱坟,难怪人们叫它鬼地了。

  这样一些地方大多数是因为居住着这些法力无边道行很深的妖魔鬼怪,从而使人们不敢轻易贸然接近。而另一些禁地呢,却是因为居住着仁慈福佑我们的神。这样一些地方,人们通常对它满怀崇敬之情,逢年过节,还要拿着点心和香烛去拜祭,祈求来年人丁兴旺,财运亨通。月亮湾的禁地是一棵老槐树。这棵老槐树,依势长在村南黄河大堤的堤根旁。老槐树旁边就是篮球场大小的打麦场。夏天打麦子,秋天压豆子,农闲时就成了月亮湾孩子撒欢尥蹶子的乐园。粗硕的槐树身上蓬蓬勃勃地缠绕着葛藤,如龙盘柱,如柱搅龙,浑然天成,血脉相连。张弛有度的槐树皮沧桑的犹如雕龙刻凤,旁逸斜出的枝丫如千手观音,等枝叶披挂整齐,远远望去华阴如盖。这棵老槐树已经很老很老了,就是村里再粗壮的树,在它面前也要乖乖地做孙子。至于这棵老槐树的确切树龄,谁也说不清,反正因它而命的老槐湾的村名,在大清咸丰年间修的台前县志上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记载。农闲时节,那棵没影儿高的老槐树下,人们总爱在这里坐着自己的鞋片子上唾沫乱溅地侃陈年旧事。

  俗话说:“远处怕水,进处怕鬼。”这葛抱槐是不知深浅的外村人叫的,月亮湾的人无论年龄大小,都没有这么放肆的,全村的人都尊称它为“葛槐爷爷”。
  喝完汤(俗语指吃完晚饭)后,等月落娘(俗语指月亮)像个银盘挂在村南白桦林的半腰上,有早喝完汤的孩子便早早站在打麦场上唱:
  东边的孩,西边的孩。
  喝完汤,都来玩。
  买长果(俗语指花生),揍拜拜……

  这发号施令的歌谣一唱完毕,一会儿功夫,村上得令的十多个敢在夜间行走的孩子就聚拢在一起了,八舍毛便是其中很积极的一员。
  孩子们都很高兴,街里便喧嚣的叽叽喳喳的,像落了一大群觅食的麻雀。
  那时候,伙伴们热衷于玩的游戏就是“捉特务”,即众孩子通过剪子包袱锤的输赢来决定一个或两个孩子当特务,等特务在规定的时间内藏好了,就由解放军来搜捕。找到了,这局就算胜了;找不到,下局接着找。
  做特务也不是每个人都玩的山转水转的,也靠机灵。有经验的桩,估摸着大家藏匿的差不多了,就喊:“藏好了么?”
  “藏好了。”凭空喊一声能诈出几个嫩雀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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