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万岁》
第28节

作者: 李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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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行五人在五斗营镇的新华书店里逗留的时间最长,“都好好看书,别乱说话”临进新华书店时,四青嘱咐着大家。毕竟一屋子书香的书店与油脂麻花的饭店和商店有所不同,在乡村孩子的心中还是对图书心存敬仰之意的。
  五斗营镇新华书店时一溜坐北朝南临街的五六间红砖到顶的大瓦房。新华书店门市露身很宽,装着满玻璃橱窗,里面明窗净几不染纤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广而告之店外顾客的样书。书店的门很大是紫檀色的弹簧门,上面镶嵌着一擀面杖粗细的铮亮的不锈钢把手,推的时候得用力,还得加着小心。屋里呈口字形,摆开了玻璃柜台和书架。

  进了门正对着门是紫红色的金丝绒帷幕,上面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斯大林列宁等伟人像,书店书架醒目处的正中间摆的是马克思列宁和毛泽东的著作。那时毛主席的著作单行本是一种特殊的封面设计,书名是在一竖长方形的红地上印的黑字,边上是毛泽东手写体的签名。
  新崭崭的书都列兵似的步伐归一地在镶嵌着玻璃的书架上排列着,书架外又横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竹竿,有助于保护玻璃,同时被顾客趴伏在上面有利于挑书选书。竹竿被扶持摩擦和汗液浸染的缘由,向外的一面颜色已变得金黄光滑,被铁丝固定着,趴伏上去,竹竿颤巍巍的发出磕巴磕巴的声响。
  书店里高悬着“肃静”两个大字,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肃穆。一进门他们的脚刚一踏上木地板,“格楞楞”直响,心里就有些怯怯的感觉,忙收住了脚,四下里看了看,人们都在静悄悄地看书、选书,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们就放大了胆子往书店里走,一直到靠北边的卖小人书的柜台前 ,隔着玻璃柜台看见了《偷拳》、《地道战》、《三英战吕布》等画册。

  布丁第一次进新华书店时刚入学,跟着姐姐紫丁来的。他一走进新华书店,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书。到处都是书。这里简直是书的天堂。各种各样封面的图书摆满了书架,他的眼睛迷乱了,感觉不够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这真是图书的海洋,简直把他惊呆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如此多的图书。那时侯因为生活在农村,除了课本之外,基本上找不到别的闲书看。

  日期:2010-08-21 07:11:35
  但是布丁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故事和看书,今天到了书的世界,他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哇,这里有好多的小人书和连环画。他那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己能天天在这里,那该多好啊。逛书店是逛书店,因为手里没有几毛钱,也常常望书兴叹。
  他们五人聚集在画册的橱窗面前,布丁看中了一本《烈火金刚》的画册,他问书店的一戴着白袖口的阿姨:“阿姨,请问那本《烈火金刚》多少钱?”
  售货员的声音像爆炒的料豆,又干又硬:“两毛八。”
  布丁从兜里掏出姐姐紫丁给他的五毛钱,用同样干脆的声音说:“买一本。”小搬仓花了一毛五买了一本《引蛇出洞》。
  今天收获甚丰,大家兴致勃勃,真是不虚此行。他们前呼后拥的出了五斗营镇新华书店的大门,找个台阶偏僻的地方,成扇形呼啦啦把四青围在中间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遇到怪癖的字句,就问布丁,或者大家一起讨论。每当哪个孩子买的一本新画册时,都是让四青读众孩子围在他身边听,每当有新画册时,这都成了月亮湾的孩子最流行的一种阅读形式。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两本画册被四青连蒙带猜地囫囵读完了,他站起来伸伸懒腰,把读完的画册一本递给四青,另一本递给小搬仓。看看天空的日头已到了晌午歪了。就是再丰盛的精神食粮也顶替不了辘辘的饥肠,中午都过了,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饿不饿啊?”四青的发号施令纯粹是多余的。
  “饿。前心贴后背了。”大家随声附和。
  “饿怎么办啊。身上都没多余的钱了。”一分钱也难道英雄汉啊,四青很无奈的摇摇头说,肚子很不争气的嘀嘀咕咕地响了两声。
  “那就回家吃吧。反正饿了,再饿一会儿也饿不死人。”布丁提着建议。
  “好,大家回家转。”四青天生具有领袖气质,瞬间就做了决定。他振臂一呼,大家群起而拥之。都纷纷从新华书店的台阶上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
  过了中午,五斗营镇上晃动的人群骤然减少了许多。离老远,就能闻到临街的饭店里漂浮出浓香馥郁的爆炒油炝的菜香溢到这马路上醺醺然,勾引着五个少年的食欲,简直要使人忘记白天这马路上的噪声与尘土了。

  想吃也没有吃的本钱,只好狠狠地抽动着鼻翼,把迎风裹挟来的芳香吸进鼻腔里,来糊弄一下叽里咕噜的肚子。
  此刻布丁想到读过的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那个寒冷的飘着雪的平安夜里嗅到“街上飘着一股烤鹅的香味”时的心情也不过如此吧。
  日期:2010-08-22 07:17:45
  过了临街的小饭馆,精美菜肴的芳香也远去了,拐了个弯,就过了街心的十字路口。在路边有一个卖画册的小摊子,吸引了大家的脚步。哈腰的哈腰,圪蹴的圪蹴,翻看着自己喜欢的画册。
  卖画册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打扮的很朴素,藏青蓝的上衣,袖口里裸露着里面毛衣早已斑驳不堪了,袖口的绒线脱了针,挂着几个蜷蜷曲曲的线头来。下穿军绿直筒裤,脚踏千层底布鞋。在寒冷的天气了,摊主不时地抹擦着鼻翼下滴流着那一绺清鼻涕。布丁感觉摊主不是沾有铜臭味的小商小贩,有可能农闲时节做点糊口的小生意吧。

  四青拿起一套三本的《偷拳》解开外面塑料套子,爱不释手地翻翻内页,最后看了看定价,抬头问了下摊主说:“师傅,这套《偷拳》多少钱?”
  “定价1.2元,诚心想要的话最低1元。”摊主站着看了四青一眼,忙着从外套里的口袋里掏出毛票给一买画册的女人找零。随后又问了一句,“想要么,小朋友。”
  四青没有回话,轻声地哀叹着,把画册重新放在摊子上。
  再看看臭孩、坏木头和小搬仓都在全神贯注地翻看着画册,随后在看看画册屁股后的定价后,一连串的唉声叹气,今天拿的钱已经在新华书店里买了两本画册了,再也没有富足的钱很奢侈地多买一本画册了。只能在摊主的监视下,过过眼瘾吧。
  这时,有一位顾客因画册的边角没切整齐与摊主争论着讨价还价,四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那套《偷拳》塞到自己的衣角下,神色佯装镇定地把手头的另一本画册放好,站起身来。在四青始作俑者的带动下,其他没钱购买画册的伙伴们也纷纷仿效。臭孩也抓耳挠腮地把一本画册塞到袖筒里,坏木头把一本卷成筒的画册偷偷放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就连年龄最小的小搬仓也胆大包天地直接把一本画册别到自己的腰带上。这一切看让侧目而视的布丁看到一清二楚,看着别的伙伴频频得手,布丁心里冒烟一样的火烧火燎的。

  日期:2010-08-22 07:20:59
  看着别的伙伴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手里拿捏着不劳而获的画册悄没声息地撤退。布丁暗暗替自己着急,知道偷画册是不对的行为,别人偷自己不偷感觉像吃多大亏一样。布丁抬头又看到摊主袖口挂着的蜷曲的线头——很显然,他家里也许已找不出比这身更好的衣服来了,想到这个在寒风中做小生意的摊主实属不易,就鼻子一酸,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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