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房子有了车子有了要找个女人也不太难，但这还是没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缺了什么，那一块拿什么也补不上，他曾坚定地以为，那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不就是所谓的亲情吗？踩在地上践踏了又怎样？不要那玩意活得只会更自在。
　　但践踏来报复去，四处找刺激找满足甚至用邪恶用负罪感来以某种不可言说的方式高丨潮丨自己，但那总不是一劳永逸的方式，总会一次次下三滥的重来。
　　有朝一日死了，还是得躺在月饼盒子那么大的空间里。可我还得姓刘啊，还是那两个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制造了我啊。那我原谅他们吧。
　　原谅了他父母以后，他联系他师弟王记者，要王记者跟黄虎跃说说，来北京后我要见他。
　　王记者说：“昨天把黄龙腾的两篇短文给了两名大学文学系教授看，评价都很不错，今天会刊一篇在副刊，还准备征集读后感。这一篇写的是摆地摊的老婆子们，写的他平时注意到的那些摆地摊的老婆婆，有卖袜子鞋垫的，有擦鞋有摆个流动早餐摊的，结尾的时候写到了叶芝的诗，当你老了头白了，非常有才。”
　　刘庆说：“你都成他粉丝了。你估计他两本书能首印多少本？”

　　王记者说：“小说我没看，短文这个质量真的很高，加上他这个事件的关注度，你那边出版公司愿意稍稍包装推波助澜宣传一下，两本卖个40万本应该没问题。”
　　刘庆说：“别跑火车，你以为共产主义社会了，40万本是什么概念？得，你给他打个招呼，我一会儿联系他。”
　　王给黄虎跃打了电话，火车上信号不好，半天才说清楚。
　　王记者说：“这事刘总当面跟你谈吧，具体合同还是他那边拍板，正好你去北京，他想见见你。”
　　随后刘庆的电话打过来。
　　黄虎跃按掉然后发短信给他：我在火车上信号不好，发短信吧。

　　日期：2011-5-18 20:18:00
　　刘庆说：王记者跟你说了吧？你给我打过电话的，记得吧。当初我忙没时间理你，我还说除非有业务上的往来，不然别联系。这还一语成谶，业务来了。
　　黄虎跃说：我来北京有其他的事，没时间，这事以后再说。
　　刘庆说：我直接给你报数字，两本书，我给你争取最大的首印量，30万本，你可以拿版税50万以上，这是保守的数字，稿子给我们，审过之后签合同，一个月内先付20万。当然，最终你拿到的可能还会超过50万很多。年轻人，我不跟你浮夸，希望你也别跟钱过不去，没有人会这样。我很多年没发这么长的短信了，我是送钱给你，还这么满腔诚意。

　　黄虎跃说：我没时间，下了火车我就有事。
　　刘庆说：我可以在火车站等你，就谈20分钟。
　　黄虎跃说：行，你在出站口等我。
　　他给他发了车次，以及到站时间。
　　下午五点多，出站口。他见到刘庆。

　　他问他：“你弟弟婚礼你都没去？”
　　刘庆说：“他跟我之间有点误会，上回你给我打电话，我本来是不会答复你什么的，但我想到你对你哥哥那么好，而我弟弟却对我这样，同样是两兄弟，一对比我很感慨，就还是给你回电话了。”
　　黄虎跃说：“这里太吵，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刘庆说：“去我车里。”
　　黄虎跃说：“不了，我们往公交车站走。”

　　刘庆说：“你要上哪我送你去。”
　　黄虎跃说：“谢了，我们不熟，不用你送。”
　　刘庆说：“哈哈，同是楚地人，你风骨独特，我能理解。”
　　黄虎跃说：“我没看出来楚地人有什么风骨独特的。”
　　日期：2011-5-18 20:20:00

　　安静些了。
　　刘庆说：“我一切都用最直接的方式跟你说，先是给了你数字。那都是要写进合同白字黑字的事。现在我给你说说你哥的事，你有想过他为什么拿鲁迅的遗嘱当自己遗嘱吗？鲁迅是怎样的人？现实主义者。他是主张能在现实的血污中前行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而不应该在事实面前还抱着小孩子的态度去躲避。”

　　黄虎跃说：“说更直接点。”
　　刘庆笑。
　　他说：“假设你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自己的作品有了商业价值，有了出版的可能，那他的意图是很明确的，他就是希望让他的作品去延续他的生命。我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不出版？还是嫌我们开的条件不够好。前一种想法肯定是幼稚的，后一种，我敢保证，国内还没有哪个出版公司可能比我给的条件更好更透明。”
　　黄虎跃心想，选择出版，拿他的血去卖钱，就是现实主义，我哥就跟他的耐虎一样了。
　　他问刘庆：“出版的话是现实主义，是直面现实，是纪录片，不出版就是逃避，是虚无主义？是文艺片？”

　　刘庆说：“不出版就是脑子有问题，十三亿人里也没几个的那种，那样你哥才是死得不值。50万你干什么不好，让你爸妈生活好点，在北京是不行但在我们省城付个首期差不多了，在下面市区可以买套房了吧，朋友，而且50万，这是保守估计。”
　　刘庆又说：“不出版就是2012。灾难片。我不知道你在北京混得怎么样，北漂多辛苦我清楚，我来的早所以活下来了，像你这个年纪在这个年头，要想在这儿立足，难，而且你这性格，恕我直言啊小老乡，只怕在公司在企业也难以混得开。”
　　黄虎跃说：“你说对了。我要上车了，再见。”
　　刘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日期：2011-5-18 20:22:00
　　到了和兰花约见的地方，黄虎跃先是在附近售票点买了回去的票，两张。然后给兰花发短信：我到了，等你。
　　兰花说：可能得加班，你耐心点啊，反正现在走也堵车。

　　黄虎跃说：没事。我就在附近，你快到打我电话就行，不着急。
　　八点多的时候，兰花到了。
　　黄虎跃说：“你要吃点什么东西么？我们坐着聊。”
　　兰花说：“我晚上不吃东西！边走边说吧。”
　　黄虎跃说：“看到你我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兰花说：“行，反正走几站我就坐车回去了，你不说的话，一起晒晒月亮也行。”
　　兰花说：“你哥的事，网上有好几个帖子议论的，看他那篇《记一次自杀》还有今天你们那边的报纸登的一篇《摆地摊的老婆子们》，都非常有才华，很能勾起人的文青情怀。”

　　黄虎跃说：“写那些没用的也当不了饭吃，他就是这么把自己折腾没了。”
　　兰花说：“咳，谁年轻的时候多少没一点梦想。能写点东西，或者像你那样能弹个吉他谱个曲的，其实对抱有梦想的女生多少是有吸引力的，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但现实容不下这些梦想啊。可能你在别的国度，像你们这些愤青向往的西方国家，美国英国德国什么的，写点东西有版权保护又没盗版，不至于像我们的作家这么穷，唱摇滚在那边成了名更是天王巨星，就算像你这样的离什么甲壳虫枪花林肯酷玩很遥远但估计总也不至于混到卖盒饭。但在我们这儿，写东西，唱摇滚，的确都是不入流的行业了，能混出来的极少，这没办法。”

　　黄虎跃说：“不说太理论，太遥远的，我们还是讲现实主义吧。”
　　兰花说：“现实主义就是，我身边合适的那位要是出现了，我会跟他走的，我们也只能是各自的回忆了。”
　　黄虎跃说：“你的合适的那位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