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恐怖最低限——窥阴》
第33节

作者: 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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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3-11 17:13:10

  凶间(6)
  多多用指尖触摸他头皮上的伤痕。锯齿切割开头骨的一刻,疼不疼?会不会忽然在麻丨醉丨中清醒,浅粉红色的脑浆在惊吓中缩动?
  林正清坐回原位,表情从假装阴暗化为惊奇。“你不害怕?看来我构思的情节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惊悚。”
  “对普通人已足够恐惧,除了我。”多多笑说:“不要忘了,我是死神的宠物,见证过太多血腥。”

  林正清皱眉说:“你的话,那一句才是真实的?”
  多多笑起来,忽然想起,之前才和他说过昨晚的故事是自己杜撰,但转眼间,却又间接承认存在可怕的经历。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无法假装空白,曾经发誓要埋葬的过去,不曾向谁吐露过的心事,很轻易地赤裸在他眼前,无论是迷乱地酗酒时刻还是安静地品咖啡。走进浴室,他像无声的镜子,毫无保留地将她照见,纤毫毕现,无法躲避。
  “真假很重要吗?我们怎么去判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多多摇摇头说:“就像,‘寒冷’并不存在,仅是一个虚构的名词定义,用来描述一种特别的感觉,相对于‘热’感觉就是‘冷’。但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只有热量。‘黑’也不存在,在没有任何光的时候,我们就感觉黑暗。飘荡在黑暗中的鬼是什么样?也许‘亡魂’也是一种假象,相对于真实‘生命’的一种虚构描述。”
  多多的话似乎简单,实则深奥,隐含诡异的哲理。

  林正清暗暗吃惊。
  多多叹息:“只要生命消失,就可以看见它们……他们在等着我。”望着窗外的黑,多多的眼睛忽然散发出一丝特异的光彩。
  “不!”林正清觉得这女孩似乎有迷恋死亡的倾向,赶紧打断她的话说:“谁也不能证明,你也不用妄自猜测,鬼魂之说,并不可靠……至少我们还活着,就先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活着已经没有意义……”多多暗自想。
  “死亡很简单。”林正清说:“时速一百公里,汽车坠入深谷,死神瞬间而至。人祸、地震、火灾、洪水、瘟疫……生命脆弱如蚁虫,死神随时在恭候我们,甚至就如神圣的教皇亚得连四世也不例外,此人在发表一篇演说后饮水时,被一只苍蝇钻进了嘴巴,粘在喉咙口,以致窒息而死。离谱吧?而活着就不一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以有伤痛,但也存在着幸福,或许有失去,但也拥有无数的希望。”

  “也许……”多多点点头说:“你觉得我有点悲观?”
  “是缺少希望。”林正清笑笑。“生活中永远充满奇迹,再糟糕的事情都会有令人值得期待的希望。”
  “什么是希望?”
  林正清说:“很多人认为上帝是虚无缥缈的,但他另外有个真实的名字叫‘希望’,总会在有一天突然降临到愿意等他的人身上。”

  “谢谢!”多多低声说,尽管这样的安慰苍白若纸。
  “呵呵!”林正清笑说:“我不是布道者,只是无聊的酒客。”
  多多宛然一笑,心情轻松。
  林正清盯着她说:“GOOD!你应该经常微笑,酒窝很醉人。”

  多多的脸微红。“我也想,但生活往往沉重到笑不起来。”
  林正清抽烟,不追问。他是世上最好的听众。
  多多望着窗外漆黑不可见的夜发呆,偶尔突至的闪电,照亮密密霏霏的雨点。
  人的头脑很奇怪,在某一刻,一支烟,甚至一杯咖啡的时间,竟然可以回忆起一生所发生的事,乱纷纷的,全部轰然从记忆深处涌出来。
  我早熟,心思就像核桃,敲碎才知道里面的果肉是新鲜还是腐烂,很多人说我是外表清澈内心沉稳,看透了一切似的。我笑而不语,凄然想,一个女孩从六岁起就会煮饭照顾小孩,洗衣服学跳大神,看男人打老婆,隔着墙壁听姨娘**,饿着肚子上学被男同学扯头发掐屁股,打群架,抽烟,看情色口袋书,逃课去录像厅,躲在教室后排亲嘴……她会有什么出息?纯个屁?社会是下水道,离开马桶后走得越远才知道什么是越腐烂,出了校门后才发现茅坑作为出发点虽臭还算阳春白雪,女人在社会上混久了,屁股越来越挺拔,感情如浪迹车站的盗贼越偷越油滑,刺激貌似丰收,但最终人赃并获铛锒入狱,清空一切,独守铁窗。

  而对于我,被诅咒过的一生,还带有一种特定的命运轨迹,注定要孤鸟绰影,飞蛾扑火,不得善终。这是厦门的天界寺不守大师给我的结语,花费我三百元为佛添香油后,老和尚点明我的前世是一段皇家檀香木,檀香又称为“栴檀”,芳华自溢,本是极其珍贵,但生在皇室却是入厕去秽之木,悬于华堂竿端,摩擦之而净手。我超失望,原来我命里带贱,天生就是个让贵人用来揩手擦屁股的东西。大师劝我在寺内小住三个月,吃斋念佛,每日用香草沐浴,赤身让他为我摩顶改运,我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贼秃远比流氓**犯龌龊,这世界,连佛门中人也是色相纠缠。

  05年夏天,我高二辍学离家出走。事发突然,我逃课回家去偷钱,我爸的家用藏在衣柜底层,通常有两百五百的零票,我想摸两张后去溜冰场玩,但推开我爸的卧室,正好撞见他边看着录像正用手前后套弄**,头上顶着一条我的丨内丨裤,双眼迷离,口中咴咴叫唤。他羞怒提了扁担追打我,一直将我撵出村镇。我在同学家躲了一夜,第二天回去全部摸空他的钱,收拾一个小包远走广州。我想不到和他死前的最后一次相见会如此尴尬,狼狈到我们都无法面对。

  我做过很多工作,公司接线生、服装专卖店店员、酒吧招待、夜店酒水专场促销女……遇见过许多人,来来往往,但不能过多回想,很多事情我宁愿忘记,而他们也都一个个地死去了……
  那一年,我爸死了后,我回家卖老屋,将房屋贱卖给一个贵州人,就是昨晚,我说的那个大叔,银行转账过钱时,他曾改主意问我能不能再少一千?他觉得16万9千的房款没有168谐音‘一路发’吉利,我忍住气想了想,招呼他出银行,扒着他的肩头小声说,我以后还要供幺妹读书上大学,不如你加一千,凑成十四万整给我,我陪你过一夜……随你怎么玩都可以……
  卖了家,我带了些随身衣物领着妹妹离开出生地,什么东西都没留,全部处理。在潮州市,我买个手机给妹妹,自己顺便重新换了新的手机卡,买好去厦门的车票坐上车,将老卡扔出窗外时,我想到一件事情,笑了,想象着大叔在酒店开好房间哼着小调洗白白躺着床上等我一夜不见人影,他心情又如何?等发现我家老宅还欠镇政府地基费、改建费和税费六万多元时心情又如何?但不管怎么样,他还得先面对年后登门催债的人群,赌债、进货款和少量的高利贷。他是生意人,应该能过这个坎,人嘛!难免被生活操,无论你情不情愿,无论你是大男人还是小女子。

  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唯独还留有一个妹妹。在厦门,我找了一所全日制托管的私立学校,在招生办交钱给老师为妹妹办妥入学手续,从初一到高三,一次性缴纳各种费用,平均一年二万三,共计13万8千块。我运气真好,口袋里居然还剩两千多钱,够在我学校附近租一间民房,陪她到开学。那些天,我什么事都没做,就领着妹妹吃喝玩乐逛遍整个厦门,带她去鼓浪屿、万石植物园玩,去爬天界寺,听和尚敲响一百零八声‘天界晓钟’,站在骆驼峰顶,兴奋地望鹭岛风光,下山后,我们去寺庙附近厦大的学生街买各种小吃,吃到涨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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