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蚺说,三岔口的地方,要给百姓谋福利的时候,就是一皮球,你踢我踹,成了三不管;可要是有利可图的时候,就成了一黄马褂,你拉我扯,成了三脚裤。
老倪想了想,“我认识北京的一些人,都是很好的律师。可以帮帮忙。”
听了这话,燕钟秦来了精神。
接下来的十几天,燕钟秦带着我们走访商洛艺人,听曲看戏,着实领略了一把商洛地区古朴瑰丽的风物。这个地方自从黄帝蚩尤争霸以来,直到清初,一直是中国南北人口流动的走廊之一,听倪汇鸿高屋建瓴、燕钟秦娓娓道来,三千年的神话、两千年的巫仪、一千年的手艺、五百年的村落,真是不得了的经历。
老倪说要和大蚺去武汉处理一些事情。我决定从襄樊回北京。我们告别了燕家,并且允诺一定要找北京的律师帮助他们。
离开羯镇,刚要上国道的时候,忽然从一侧路口上跑来一个人,迎面朝我们冲过来。
大蚺大蚺一个急刹车。
“你怎么回事?不想活了?”大蚺把脑袋探出去大叫。
日期:2011-02-18 13:12:16
那个人把套头掀开,竟然是一个女孩,剃得头皮洼青。
“想活才拦车啊,这好像不是宝马不是奔驰,应该不会撞死人还说我长得不结实吧?”她说。
“我告诉你,休想碰瓷。这样的人我可见多了。我车前面装着摄像头呢,你那点把戏留给别人耍吧。”大蚺说。
“得了,快让我上车吧。我让狗咬了,不在12小时内注射疫苗,就得对我进行人道主义毁灭,你们看着办吧。”
老倪下了车,拉开车门,让她上来,跟我一起坐后面。
果然就看见路那边一伙人拿着各式农具朝这边追呢。
“看见了吗,赶紧开车,反正我跟他们说了,我上司会来接应我的。他们不把你这辆车扣了才怪呢。”女孩说。
我们只好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你到底是让狗咬了,还是把人家的狗咬了?”大蚺问。
“什么话?我可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女孩说。
我们三个不禁会心一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车里坐着国际绿色和平组织的干事和官员呢。这女孩误打误撞,还找到组织了。
“你叫什么?跑这里干吗来了?”我问。
“我叫夸春。”她说。
“夸春?哪两个字?”
“夸奖的夸,青春的春。”
“你这个姓就够奇的。”我说。
她红黑油亮的脸蛋、乌黑闪烁的眼睛看着野性而狡猾,但又遮掩不住天真率直。她和一个野人发烧友组织刚从神农架下来,听说一个村子为了预防非典,要把养殖的所有果子狸全杀掉,就地焚烧深埋。她就偷偷跑去把所有果子狸全放了。结果被人“追杀”,“幸亏你们荒郊野外,还有胆让陌生人搭车,否则中国的米德小姐就要命丧鄂西了。”
“我倒奇怪了,你放了那些果子狸,你怎么能做到?你有万能钥匙,把笼子一个一个全打开了,还是有金刚帮你把笼子全撕开了。”大蚺问。
“呵呵,可被你问着了。果子狸携带非典病毒,这只是个传闻。国家没有明令,谁敢把人家几千只果子狸全杀了,这是好几百万呢。”
“既然没事,你瞎忙活什么啊?”大蚺说。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世界上就有好事的人呢。果子狸真有毒,但养殖厂主一团和气,保准儿也没事;但养殖厂主要是得罪了人,果子狸没毒也要去死。有人看中了养殖厂的地方,打算办造纸厂。本来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全国人民都支持的借口呢,咱们对人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使一人漏网,灭绝果子狸还能打折吗?”
“所以,其实是养殖厂主把钥匙给你了。”老倪说。
“你还真是老狐狸,那是。养殖厂主说‘宁拿耗子喂狗,别饱了贼猫’。我们目送一只只果子狸回到大自然。”
“估计放出去的也基本会死光。”大蚺说。
“如今的人心太坏了,别说果子狸了,要是有人妨碍他赚钱,他恨不得杀人呢。”我说。
“别说这么绝望的事,我们一路上看看能不能撞见我放生的果子狸。”夸春说。
夸春听说我要回北京,高兴地叫道,她正发愁一个人回北京孤单呢。
在襄樊,我们和老倪、大蚺作别。
“真想就这么跟你们去了,从此车马江湖,天涯海角。”我说。
“说的好听,保管你三个月后,哭爹喊娘,上火溃疡。”大蚺说。
“小伙子,读万卷书后要走万里路;走了万里路后,也得读万卷书。否则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脚夫。”老倪说。
回到北京之后——
日期:2011-02-18 14:31:48
回到北京之后,我们一起去姚河公墓给何灵置了一个“衣冠冢”,里面放着他最爱的一本兰波的诗集和一盘张国荣、黄耀明的合辑《Cross Over》。
回到大熊家,大熊说,这次虽然碰上了非典,但大家的调查报告却是极其珍贵的调查材料。他打算跟学校申请成立一个文学社会学教研室。尤其提到我在商洛地区的考察报告具有非同一般的价值,他和倪汇鸿原来早就惺惺相惜,正要一起合作更多参与到国家级的非遗考察和申报工作呢。
我拍手称快,说这太好了,这种基本的调查工作能让中文系的人洗掉矫揉造作的才子才女气,有了教研室,我们今后这一调查就可以每年开展,资料积累起来,加以研究,可谓价值连城。我们几个人说的意气风发,恨不能马上就去校长办公室把校长摁在那里当场签字画押。但阿甘、师姐和李玄却一直沉默不语。
小鱼似乎已经发现了异样,她问师姐怎么想。师姐笑了笑说:“你问李玄,他心思比我们都深。”
“你俩导师的事情,我可不好多说什么。”李玄瞅了瞅我和师姐。
“什么意思?跟我导师有什么关系?”我摸不着头脑。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的,只剩我一个在那里抓耳挠腮。
“看你急的那样,我分析分析给你听听,反正这屋里都不是嚼舌根的人。”师姐说。
师姐分析道,现在正是系主任之争的关键时刻,我们吕导两只眼睛瞪得鹰隼虎豹一样,时刻关注着头上脚下的风吹草动,尤其是熊士高和白寿辉的举动。假如现在熊士高要求成立文学社会学研究室,这会被吕导视为挑衅,是在觊觎系主任的位置。那吕导不会不考虑施展一些手段的。这年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在一个系这么多年,一个人很难说没有什么小把柄不知不觉地被别人握在手里。
听了这一通分析,我们几个不懂的,或不懂装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起老方被吕导暗算的事情,觉得他对大熊更不会手下留情。小鱼似乎更不安,嘟囔道:“咳,那就算了吧。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哪知大熊拍了拍巴掌,“喂,喂。你们年纪轻轻,怎么都一幅卧龙先生运筹帷幄的样子,比我还瞻前顾后的。那话说得好,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这世界上何曾缺过小人,难道咱们还一辈子躲在鸡蛋壳里不出来了。没那事,我的主意是不会改的,本来大家辛苦了两三个月,又碰上一大劫难,还捐出一个人的命,这一切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我们也不能指望汉容研究所有人能好好利用这些数据,我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而且也不止是给过去一个交代,而是这个方向大有可为,我们可是早就看清楚了的。”他看了看阿甘。
阿甘点了点头,“一个稍微不太刺激的办法是申请成了一个文学社会学研究所,不放在中文系里。”
大家都点头,说这个法子妙。
但大熊摇了摇头,“研究所往往都是那些想自立山头的人鼓弄出来的,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更何况,我认为这个方向对中文系最有好处,能给我们这个半死不活的百年老系脱胎换骨,一个孤悬在外的研究所可没这个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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