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地方--一个旅澳女人的情路小说》
第31节

作者: 叮当被茶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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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 Accord正以六十码的速度驶在Beach Road上。贺子怡随着我的手望向左边,豪宅啊!我紧接上一句:都是我喜欢的类型!的确,我非常喜欢这些房子纯西式的建筑设计风格,线条简单流畅又透着庄重和华丽。身边的Paul点点头,他是学建筑的,他的认同让我很高兴。我突然想起一句诗: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住进任何一栋正在我眼前节节后退的房子,但是,忽然间我理解了海子的这句特别普通却曾经风靡了网络的诗句。房子、大海、花开,都是一个梦想,凝结了所有我们理想之中渴望的美好,因为有了期待,我们的生活才变得丰富,我们的生命才变得多彩。

  梦想,美好,期待!一下子,我黯然在自己稍微有些激动的情绪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最终成了海子的遗书,而我想到了田羽良,想到了我们的婚姻。这场婚姻的最初如一个美丽的水晶球,映照出无数的我和田羽良最美好的梦想,却脆弱地经不起外力,在有了第一丝裂缝以后,破碎便如蔓延的病毒势不可挡,又何来的期待?车里正放着刘若英的《一辈子的孤单》,“当孤单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我的眼泪倏地从心底涌了上来。我打开车窗,扭着头仰起望向天空,拼命地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强劲而带着腥咸气息的风马上毫不犹豫地把那几滴还发着热的眼泪吹碎了。Paul朝我看看,任由海风夹带着潮热冲散车里开到最大的空调,谁都没说话,只有一句句的歌词在呼呼作响的风声中被淹没。

  车沿着Beach Road一直开到Mordialloc,一个幽静的海边小镇。Paul绕着一处圆形的环岛掉了头,往回开向City。一路上都能看见穿着比基尼正穿行马路下去海滩身材火辣的金发姑娘,Brighton Beach和Elwood Beach上都是些正在尽情享受阳光和美好生活的人们。我们三人都没带泳衣,也就不打算下海了。
  回去了?贺子怡首先有点怅然。
  没啊!Paul接着。
  那还有什么节目?我转头看着他俩。
  两人作沉思状。最后贺子怡手指着侧前方悬在半空中的一圈过山车道,去Luna Park!

  Luna Park在最靠近City的一个海滩St Kilda Beach边上,孩子们的乐园,当然,也属于像贺子怡这样还半大的孩子。我歪着头朝贺子怡诡笑,我说,你不尊重我就算了,这里有个上了三的老人家,你居然也不尊重?
  贺子怡瞅瞅正开车的Paul,嘿嘿笑着:“他能把车开得那么稳,说明他还没老呢!”,还不忘问Paul一句:“对吧,司机大哥?”
  我斜眼看看Paul,那张圆乎乎的脸上正浮着笑,他一句不吭,打着转向灯,扭头看后面的车,很快变了车道,右转把车驶进了Luna Park前的停车场。
  我们没买套票,只把过山车和海盗船各坐了一遍。买好票在排队的时候,Paul才说他有恐高症,我说那你别玩了,半途心脏病突发可没有超人飞来救你的。他又笑着说没事。我怀疑地看看他,为了缓解他看似有点紧张的情绪,我讲了一段往事,就是和过山车有关的。我说,我有个大学师妹,叫颜君,别看她人小个矮,绝对是个语出惊人让人喷饭的角色。有一年三八节公司放了半天假,我和颜君还有两个公司里最铁的姐们去南湖游乐场。大家坐过山车,其中年纪最大个子最高的呼和浩特姑娘说她特别害怕坐这吊上翻下疯狂的东西,我们三个在旁边一个劲地哄她安慰她,她终于犹犹豫豫地上了车。一圈翻滚折腾下来,她脸色煞白,两条细长棍似的腿都是发抖的。我们有点过意不去了,最矮最黑的锦州姑娘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呼和浩特姑娘说: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还没等呼和浩特姑娘张嘴,颜君就在一边幽幽地冒了一句:谁射的?

  当时我们都愣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问题在于,那时候的颜君连初恋对象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Paul和贺子怡都哈哈大笑起来。Paul问我,那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我想了下,我说,是那个锦州姑娘。Paul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被激烈而疯狂的离心力重新拉回到地面以后,因为没人响应,我独自去坐了摩天轮。在圆轮至高点的半空,傍晚稍已凉爽的风轻轻摇晃着吊篮,远处海平面上似乎有厚厚的云层在移动。我闭上眼睛,享受着一番惊心刺激后的平静和悠缓。Paul和贺子怡则跑去玩抓公仔的机器。等我下了摩天轮,他俩冲着我,一人挥着一个绒毛玩具欢迎我重新回归地面。

  日期:2009-01-23 15:18:15
  晚上,我们回到Glen Huntly Road,在路边一家中国人开的日本餐厅吃了晚餐。我喝了很多清酒,走出餐厅的时候,觉得双颊和耳根都在火辣辣地烫着。我和Paul送贺子怡到Caulfield火车站坐车回City,然后Paul送我回家。
  天空是赤褐色的,灰白的云在不停地移动着,风卷着略略潮湿的气息迎面打来。要变天了。
  一路上没什么车,黑色的Accord似乎也溶进了这片正蕴蓄了骤变能量的夜色,除了幽黄的路灯,只剩两道车头灯照出的明晃晃的光亮。我和Paul都没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我说,我还不想回家。话一出口,我被自己有点赌气的口吻吓了一跳。

  那你想去哪里?Paul的脸上始终凝着同一种表情,很淡很沉静。
  我没说话。又开过了一条街,在街的尽头转个弯就是我家了。我说,我不知道。
  Paul在我家前面的环岛转了一圈掉转了车头。Accord的这一下轻松自如的掉头,却让我彻底地无法掉头,牵卷着我的婚姻,彻底地陷落。我的人生和家庭,未来的一切,从根本上,方向上,因为Accord这个轻松自如的掉头而转变了轨迹,向着另一个后来我才知道是完全无法预知的危途,踉跄而去!
  日期:2009-01-26 18:34:57
  我们又回到了海边。Brighton Beach上面的停车场空旷无人,几盏路灯浮萤般亮着,周围的树黑压压的华盖被呜咽的风劈打得哗啦作响。我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是石阶,海水正涨着潮漫过湾畔。我脱掉鞋子,卷高牛仔裤管,脚滑进海水里,潮水带着点白天被日头烘烤还尚未完全褪去的暖意拍打着我的小腿。面前的海浩瀚无际,毗邻的天已经转为了灰黑色,浓稠的云连着黑色的波浪一起在汹涌翻滚,除了远处从Ctiy高楼的轮廓里疏落出一点点微弱的光以外,整个世界一片阴森森,往头顶上压来。

  海洋的那边是新西兰,家在另外一头我根本望不穿的地方,我完全是站在一个相反的方向,而且在越行越远!我泪流满面,猛烈的海风抽在脸上,很快抽干了泪水,只留下干涩的泪痕刺般剌着脸庞,头发乱得满头满脸。酒精把所有的悲伤统统地催上了脑,我慢慢往海草漂生滑腻的石阶下走去,海水一点一点地漫上小腿漫上膝盖。
  一只手很有力地在身后拉住了我的胳膊,Paul把他车里的外套披在我肩膀上。我拉紧外套,转过头,垂着眼讪笑:“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投海自尽啊?”
  他松开拽我胳膊的手,说:“不会。”
  我望着幽黑的海水,深不可测。我说:“真要死也不会跳海,死之前被活活闷死的那种难受不说,死了以后尸体被泡得发涨变形,弄不好还被大鱼分尸,即使不分尸也有被小鱼小虾啃得个全身窟窿的风险。我绝对没法忍受我死后可能遭受的这样不人道和恐怖的待遇。所以,打死你,我也不会跳下去的!”
  Paul点点头,让我快从海水里走上来,泡久了会有风湿。我回头小心地走上台阶,我们往边上的一处栈桥走去,黑夜里被潮汐拍溅的栈桥像一只长臂直指大海。
  在这道无法先知指的是出路还是死路的栈桥上,我向Paul简单地讲述了我空白多于美好的婚姻和我与那个帅气有为的男人之间的情起情伤。我们坐在栈桥尽头,赤脚悬在海水之上,能感觉到浪花的溅起和没落。风越来越大,天空欲雨未雨,残余的酒精早在风里散得一干二净,可我还是任凭海风摇晃着我的身体,某几秒钟我会绝望地想,真要掉下去了也是天意。身旁的Paul一把抓住我的右上臂,五个手指紧紧地箍着。我能感觉到从他手臂传来的僵硬,他就那么抓着我的胳膊,眼睛看着前面的海,默然无声。

  我把他的默然理解成为一种会意和同情。一直到很久以后,再回忆起这个暴雨前夕的海边夜晚,我还是想不明白是因为Paul自始至终紧箍我手臂而并没有趁人之危挪移半寸的五指,还是因为他那一脸凝重的深沉,让我在老天拨云弄水的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其貌不扬并且有点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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