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地方--一个旅澳女人的情路小说》
第40节

作者: 叮当被茶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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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ul下午跑了一趟移民局和墨尔本台湾办事处收集律师需要的为二审做准备的材料,然后,打包了两袋丰盛的晚餐回到我家。我没有任何胃口,越来越频繁的作呕让我心慌意乱,似乎身体里那颗宛如豆芽的小东西正为着自己的命运在不停地催促我提醒我,——快做决定!Paul也没吃饭,他一句不吭地沉思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最后拨给了我妈。

  妈妈的火气直接从电话里四窜开来,雷般的尖声厉语冰雹一样砸落。一时间堵地Paul无以应答。慢慢,冰雹变雨点,Paul也一顿一顿地开口了。他说,他想了一个下午,一边办事一边脑子里全是要还是不要的事。虽然他们是一个很重男轻女的家族,尤其是他年事已高的奶奶,但是他还是很想要这个孩子,无论男女。可是同样是因为他们的这个家族,庞大而复杂,里面的人情世故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如果一旦我的来历还有这个非婚即孕的孩子被他们家族里的某些人察知的话,不仅我很难被明媒正娶进入他们家,即使我进了,到头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明的暗的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以我这样的脾气性格估计日子会不好过。他可以保护我一时,但是不能保护我时时刻刻。

  Paul的话说得婉转而隐晦,但是态度和想法已经很明确地在那里摆着了,竟和妈妈的如出一辙。我仅剩的一点坚持和之前押注在Paul身上的寄托同时被击毁。然而想做一个母亲的渴望让我本能地还在努力挣扎,我语无伦次地说我可以马上回国离婚,然后马上清白自由地回来见Paul的父母,一切都趁着肚腹未现的时候。我实在无法接受腹中骨肉被生生剥离的疼痛!

  可最终让我不得不忍痛放弃的却是我房间门背后紧紧挨在墙边的一排红酒瓶。十三支空瓶子,密密地排成一小排。还是我自己先反应过来的,算算时间,这十三支空瓶子其中九支是几个月前的,剩下四支恰恰是我在Paul回来前喝完的,并且是用一种近乎发泄的方式。那些瓶子里醇美血浆般的液体在当时是满足了我的发泄,像药丸似的让我能够在焦躁不安中入眠,可现在它们却犹如一樽樽曾经盛满毒药的瓶子,活生生地把我推进后悔和懊恼中去,我等于成了亲手杀死自己身体里那个无辜小生命的凶手!对于这个事实,妈妈和Paul都无法给我更多的抚慰。在我回国之前整理房间打包物品的时候,那一排十三支的空瓶子仿佛十三张委琐的脸,正抛给我一个个巨大的嘲弄。

  我仓促地去旅行社问机票。一年往返的价格和九十天往返的价格居然相差无几。Paul说稳妥起见还是买一年往返的吧,等他忙完手上的事他就过去大陆见我父母顺便接我回来,在家里我可以好好地修养身体。他帮我买好机票,送我上了回国的飞机,也送我腹中他的孩子走上了一条通向幽冥的不归路。在海关门口我僵冷地转身,头也没回一下,不知道到身后的男人又作何感想。

  在我回国的前一天上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田羽良竟然突然陪同客人回了墨尔本。田羽良在沉重中强作轻松,他说,明天晚上我请你和宣宇吃饭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我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去了。他有点惊讶,但没有问我原因,迟疑着说那么,今晚我去见见你吧。
  日期:2009-02-19 19:01:00
  来啦来啦,表急~~呵呵。。。
  晚上八点田羽良坐了出租车寻到了我租住的地方,他让司机等他几分钟。六月初墨尔本的晚上已经很冷了,我裹着棉外套从后院的门走了出去。月亮被浓云遮着,路灯昏暗的光下,只穿着衬衫和西装的田羽良显得削瘦单薄。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见我。我慢慢走近他,眼光平视着,落在他的领带的位置。我说,外面冷,进去坐吗。田羽良说,不。那个“不”字里明显地透着一股厌恶和忿恨,是因为那个曾经在电话里骂他的男人在那里面待过吗?我不得而知。我没再说话,两人之间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一分一秒过去,路边的出租车终于熄了火。田羽良张开双臂,出其不意地抱住了我。

  在他怀里,我僵硬着身体,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渐渐地,田羽良轻轻抽泣了起来,轻微地恐怕只有贴在他的心口才能听到。他轻轻地说,仿佛又在喃喃自语,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小丁丁,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心尖被每一个字捶打地疼痛起来,我抬起头,田羽良两颊略凹消瘦许多的脸上,一滴滴的眼泪正沿着两道泪痕淌下,漂亮的眼睛下挂着两个浮肿的眼袋。我说,对不起。空洞而苍白的三个字托着我的无奈,我很清楚这三个字对于田羽良内心被撕裂梦想被击垮的痛苦于事无补。所以我没敢再继续看那张脸和那眼神,我怕自己被田羽良的哀怨吞噬。我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低着头说,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然后,我转身。田羽良一下拉住了我的左手臂,我没回头,我挪着脚步,手臂在田羽良的手中一点点滑落,然后是手掌,手指,最后,直到我的指尖彻底离开了田羽良的手,他的手,也是冷的。我躲在后院的墙角边背靠着墙,听到出租车发动离去的声音后,我双手捧着脸忍不住哭了出来。

  感情的积蓄总是离不开守候和牵挂,以及离别和重逢。也许我和田羽良真的是有缘无份吧,回想几年来,我们常常在南来北往的飞行和驻留中错失相聚和沟通的机会。我宁愿相信,是我们那个童话般的开头遭了造化的忌,甚至于半年前在Promenade客房里的软玉温香,也成了我们这场爱情的回光返照。
  日期:2009-02-20 19:26:32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飞行之后,夜晚七点我回到上海。我浮肿着脸浮肿着双腿,在取托运行李的地方把两箱行李扔到推车上,其中一箱装满了张谭要的保健品。我推着推车,在浦东机场国际到达的出口,一眼看见了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焦急的妈妈。
  张谭也来了,金华到上海浦东走高速五个小时的车程,妈妈一个人是吃不消开的。
  一年前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年后我会这样狼狈地回来,那时候的满腹希望蜕变成今天的零落难堪,中间堪堪地只是转了一个时空。
  人生的路上会遇到一些岔口,在某些岔口的地方又会出现意外,但所有的意外都有茅檐人静的一刻,路过了岔口,脚下总会出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或顺路,或拐弯,无论沿途有何变故,无论终点是何风景,都将自己承受了去。曾经有算命的瞎子说过,如果我在二十八岁前结婚的话就必定要离婚,并且在三十岁前会有人生的坎。路在我人生二十八周岁的这个岔口转了向,我头脑昏热地冲过了岔口,踏上了另一条蜿蜒伸向雾里无法辨得清坎在哪里的路。

  顺着这条岔开去的路,我承受了自己选择的结果。
  六月中旬,我在妈妈的陪同下在医院做了人流。妈妈通过隐秘的渠道为我找了全金华最有名的妇科医生。手术完了以后,那医生告诉妈妈,我子宫里的胚胎已经有问题了,即使不做手术也将无法存活。我脚踩着棉花在妈妈的搀挽下走出医院大厅,江南的梅雨天,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正绵绵密密地生灭着无数生命。
  我躺在床上,把自己笼罩在一片沉默的阴影里。Paul给我汇来一万块人民币让我多买些滋补品,他打来电话的同时也给我带来一个对我来说和他那官司沉重无异的消息,——如果明年三月民进党得势的话,必将宣布台独,大陆政府就必将有所举动,如果对战他也必将会被急召上阵……对此,我有气无力。妈妈和我谈灵云药业,谈话的边边角角却不提及任何一点我和田羽良的事情,偶尔谈到Paul,妈妈也悄无声息地把话题转开,更没有谈及那个被我用酒精和情绪打散的生命。爸爸依旧很少话,下班回来在我房门口张望一眼,然后帮着妈妈蒸煮炖烧我虚弱的身体所需要的一切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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