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3-13　22:39:46

　　非人（1）
　　“你？”林正清惊愕，准备触动书桌上的警铃按键，但有些迟疑。这个突然而至的男人似乎并非窃贼。不知为何，此人的面孔似乎一直存在他的感觉深处，熟悉而陌生。这栋别墅安全设备先进，至少有五级隐蔽的警戒触发传感线，他是怎么进来的？悄然无息，阴魂一样避开所有防卫进入书房。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来找你喝酒。”那人在烟雾中抬头，淡然看过来，猜透林正清的惊疑。
　　“不认识。”林正清摇头。
　　男人笑笑。“很正常，因为你是一个失心人。”
　　“你突然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嘲笑？”林正清走过去，头脑晕眩，低头避开他尖刻的笑容。
　　“当然不是，况且失忆也不可笑，是可怜！”男人把玩着一颗古怪的水晶石，六方柱形，小如手指，无色透明。落地灯的光线透过水晶，在茶几上投映出璀璨光华，他吐出一口烟穿过折射光，烟雾中立刻显出四个淡淡的字：
　　‘照见 未来’。
　　字影转眼又消逝，有如神迹。
　　“我离婚了！”男人低声说：“心爱的女人离开了我。很可笑，从未想过我还会有这么一天。”

　　他话语平静，好像真的是林正清的亲友熟人，随意过来拉家常。
　　“哦！”林正清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倒酒，喝酒，越看这男人越像自己，心里克制不住想伸手去触摸，但无缘无故有些害怕，如是梦幻。多多安静地躺在一旁熟睡，面起红潮，毫不知觉。
　　男人抬酒移动过来，要同林正清干杯。酒杯越凑越近，室内弥漫妖异的光。
　　“叮！”一声轻响。
　　林正清松了口气，心里的鬼魂阴影消散。酒水寡味，但是至少真实。他问：“你真认识我？”

　　男人说：“当然，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一起将尿射过打谷场上的矮墙，一起在肮脏的水田里学会游泳，合穿一条裤子，在差不多的时间发育长毛，意淫同一个妞，写风格怪异的情诗，喝酒、打架、最后一起发财，嘿嘿！要不我怎么会来找你闲聊。”
　　“你从那里来？怎么找到我？”
　　男人深吸一口气：“很简单，非常容易，你身上有股腐烂味道，像屠宰场流出来的阴沟水臭味。”
　　林正清逼视他。“你清楚我的过去？两年前发生过什么？我为什么会失忆？”
　　男人鄙夷说：“你曾是个冷血杀人狂，害人无数，不知有多少鬼魂在等着你下地狱，吃肉剥皮。你夜夜惊恐，最后失忆。选择性失忆，大脑的自我保护。”
　　“真的？”

　　“假的！嘿嘿！”
　　“消遣我？”林正清气恼异常。•
　　“没人能告诉你真相。”男人放下酒杯说：“佛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你必须自己去找寻，亲眼所见。”他指指脑袋。“追溯过去，必须从自己开始。从一个梦开始。”
　　“梦？”
　　“你将会要做一个梦，唯一的梦，是你身体深处匿藏着的真实灵魂。也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你会清醒。”男人将烟雾喷向林正清。“我已死，但你却会重新活过来。”
　　林正清皱眉，他莫不是一个疯子？
　　“讲个笑话。”男人突然说：“有一对夫妻分手。婆娘在家中收拾自己的东西，嘴上不停地数落着那个倒霉的男人，烦了他几个小时。两人的财产已经协议分割妥当，但临走的时候，她突然非要叫男人再拿三万二千四百七十八元给她。
　　“干嘛？” 林正清问。
　　“那婆娘说，她帮男人定了口棺材，正好就是这个数。嘿嘿！”

　　“喔？”
　　“32478，知道什么意思吗？”
　　林正清脱口而出说：“让爱死去吧？”
　　“干杯！为了女人，为了死去的爱。” 男人站起来抬起酒一饮而尽说：“我走了，在你做梦时会再来看你。可怜的病人！”他走出房间，路过沙发随手抚摸多多散落的发丝，阴影掠过她光洁的脸庞。“真让人心动！可惜她只能由死神来眷恋。”
　　林正清愣神后厉声追问：“你到底是谁？”
　　男人回头，抓抓手掌。“我老婆叫沐莲，世间最美的新娘……她离开我了。”

　　打开门，他慢慢走出去，在暗影中消失。
　　“韩彬？”林正清僵住，全身冰凉。他小说中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搞鬼。他扑到书桌上，疯狂地按着警铃，直到全部人涌进书房。
　　“先生！没有任何人进入和离开过别墅。”保安快速切换地监控录像，抬头望着林正清。
　　“打开灯！全部打开。”林正清挥舞着手嘶喊。
　　别墅所有的灯光亮了，通明，安静。林正清瞪着监控器上每一处画面。电子设备轻微嗡响，他一阵头晕。莫非是幻觉？一个好似真实清晰的梦？
　　“这是什么东西？”保安将一副录像画面静止，指着说。监视器定格在别墅外的密林，黑乎乎的背景中飘动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快速，模糊。

　　“好像是……是一片白色的塑料布。”另外一个保安迟疑回答。
　　林正清头皮发麻，蓦然想起他的小说中一个场景，当韩彬杀死老婆后驾车去山上抛尸，听到一阵莫名的响声后，下车查看，曾在路边阴暗的树林中见到似乎有个白影子一闪而过，惨白、淡漠，整个儿都是白色。构思小说时，林正清曾在脑中描绘过这个画面……就是如此，同这个拍摄到的场景一模一样，熟悉深刻……
　　林正清的手激烈颤抖，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