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29 07:03:49
(十)
我和苏衣当婚宴散了,也就告辞了新郎、新娘,并未随着再去新房。我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且自己也被好友的婚礼触动了,有点恍惚,便拉着她的手,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一直游荡到了夜幕将临,在外面吃了顿饭,然后又寻了个露天茶座坐着聊了很久,这才回到了我的住处。我拿钥匙开了锁,两个人刚进门,就因客厅里的遍地月光惊讶而喜了:我的房门正对着客厅,与阳台门形成了穿堂,所以,自阳台的玻璃窗门照进来的水银泻地般的寒辉,便直逼过来。那一瞬间,既使我与苏衣还没有走进客厅,并未映着月光,也被地板上的返亮穿透了身心,由内至外,都感觉明彻了。
因此,瞧我伸手要去开灯,苏衣赶紧阻止道:“别开灯,就这样,咱们就在月光里面呆一会儿。”
实际上她也是说出了我的想法。我初进门的时候,心里已一动,并不愿开灯的,生怕灯光会破坏这样的幽丽之色;现在又听她这么讲,懂得了她其实和我是一样的念头,不禁激动起来。我便缩回手,待她关好门,两人一同走到了客厅的窗前。于是,朗朗的素辉尽照着,把我俩都笼在了月色中,似乎这才是真正的沐浴,水银般的光芒竟是在我们身上流淌。这一刻,我能够看到,能够触及从窗子里照进来的月光,甚至我能够听到,这秋夜的光辉有一种声音,它象清凉的水,渐渐渗入了我的耳膜――这一刻,我是幸福的,因为,这一刻,我正深深地爱着。
在窗前站了很久,我终于叹道:“多好的月色呵。”
她也说了四个字:“良辰美景。”
我又对她道:“咱们到阳台上去呆一会儿吧。”
她应了一声:“好。”
我打开阳台门,和她来到了阳台上。倚着水泥护栏抬眼望去,便睹那一轮皓月,正当空高悬,苍苍茫茫地投下它无穷无尽的光辉;而一阵微风吹过,凉凉地,拂动了她的细发。她大约很是感慨了,便吟起词来:“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我听着颇感苍凉,就问:“你背诵的是谁的词?不会又是李清照的吧。”
“你说对了。”她依然举头远眺,望着那一轮月亮,但是回答道:“这正是李清照的词……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伤感?”
我没有回答,只轻轻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她却“卟哧”一声笑了,尽管是轻轻的笑,可在这样恬寂的晚上,也非常清晰。我觉得莫名其妙,问道:“你笑啥?”
她侧过脸来,瞅了我一眼,道:“我在想酒席上的那个姑娘,她管我叫嫂子。”说着话,她的头又低了下去。
“噢,你是说小刘。”我也笑起来:“那丫头!她刚开始肯定想着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是说以后要结婚的那种,按你们这里的叫法就是‘对象’。”
“丫头?!”她猛地又仰起脸来:“你说人家是丫头,那你算啥?毛头小子?我看你比她也大不了几岁……我没说错吧?”
苏衣讲得不差,小刘已是二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只比我小了四岁,因此,我把她叫“丫头”,实在有点过分了--我就只“嘿嘿”地笑着。
苏衣见我光是笑,并不回答,也不再往下追究,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新郎、新娘身上:“新郎和新娘真是一对。虽然新郎还算不上英俊,但是特别精神;新娘也不能讲是漂亮,可极有风韵--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的多--尤其她那体态,袅袅娜娜的,让人不由得会想到杨柳……他们俩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有一双烔烔有神的眼睛,也许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吧,两个人的眼睛看上去都象在放光……如果说新郎有啥特点的话,那就是他的大鼻子,也很引人注目。”
我这回是不光笑,也对她的惟妙惟肖的形容愈发赞许了:“我看你可以去当作家了,不光形容的准确,栩栩如生,还很美。”
她也笑了起来。
可我尽管陶醉在月色中,和她说着、笑着,却又清楚地知道,这美妙的时刻也会很快逝去。毕竟我与她的交往总是异常的,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他使我们的亲昵象极了空中楼阁。而且,我更懂得,她的貌似轻松的谈论,也不过一种掩饰。这时,我和她仿佛有着心灵感应,相互都了悟对方的心绪。我就明白了,她已被小刘的那句话深深触动,那或许恰是她心底的愿望,却离现实如此遥远,令她不禁怅惘;我也一样,也由于那句话,当秋夜月下,感到自己对天长地久的向往竟是如此荒诞,便只剩下叹息了。
而旧词所描绘的“朗月清风”又似乎在提醒着我俩,不该辜负了这么美好的时光,于是,她又伸过手来,亲昵地抚弄了两下我的头发。
犹如她的手上带了电,刹那间,我已被那电流击中,浑身都悚然。待我舒缓下来,身体不再收紧了,胸中却激起一股涌潮。我下意识地,也扭过身,伸手揽住了她的后颈,我的视线就与她的目光相遇了--四目相对,彼此都不禁闪烁――这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不光是我的,还有她的,我们两个人的欲望之火,又被点燃了。
和她对视了片刻,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激动,就一使力,将她抱起,转身往屋子里来。穿过客厅,到了卧室,也依旧是皎洁的月光,静静地覆在我的床上。我把她放了下来,她便仰卧着,闭了眼睛,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使她的身体一起一伏,竟会让人觉得她是睡着了--而我立在床边,凝神看着她,也没有去拉阖窗帘(由于我的卧室窗户正对着那边的办公大楼,这时当然不可能再有人了,我尽可以毫无顾忌地敞着玻璃窗,却不必担心对面楼上有人窥探),因此,既然我的靠近窗子的床榻被月光映得朗朗亮亮,躺在上面的我的情人,也就清晰地呈现,那样美妙的曲线,不停地起伏着,宛如一种召唤,召唤着我,去往她生命的深处。
我懂得她的意思了,便跪坐在床上,为她解衣。直到她完全裸露在月光下面,我也脱去了自己的衣裳,尔后,伏上她丰软的胴体,与她合为一体了。
北方的夜是这么美,当明月高悬时,就愈加令人痴迷。最是这样爱欲交织的一刻,我的熟悉的家乡也渐渐变得朦胧,渐渐模糊了――那遥远之地对我不再亲切――在我与情人融为一体的时候,我感到我的生命,也融入了这常常尘沙四弥的北方……。
又静了下来,恢复了做爱前的恬谧,我却仍是把她拥在怀中,抱得紧紧的。但我忽然又很冲动,一个埋藏了许久的愿望,便在这动情的月夜凸现了--我凑近她耳边,柔柔地道:“今天晚上你住下来,好吗?”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象在认真地考虑,好半晌,才讲话了:“我虽然有时候晚上回家很迟,但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很迟回家也是这两年的事,以前我晚上从来不出门的。”
她的意思当然是拒绝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感到很失望。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对不起,真的,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想你应该懂我的心,我也很想住下来,可是不行……他会发现的,最近他好象已经有点怀疑了。要是被他发现,可就糟了。”
我被她的恐惧拉回到了现实中,也依然无话,却更紧地搂住了她,仿佛自己一旦松开手,她便会飞走似的。
她由我的无言和更紧地搂抱,似乎已谙悉了我的心理,也回应般地,将自己的头深埋在我胸口,然而温和地道:“改天吧。等哪天我找个理由,告诉他,我要回我爸妈那里住,再到你这里来,咱们好好地过上一天一夜。”
但我这时已转不过弯来了,变得很固执,她的话就根本听不进去。并且,我又倏地记起她变幻的脸色,还有那闪烁回避的眼神来了,这就令我愈发觉得不妙,生怕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她真的会从我的生活中兀然消失。
我便象是失了理智,坚持道:“不!我就要你今晚上住下来!”
她从我怀里抬起了头,凝视着我,最后,倒底下了决心,答应道:“好吧,我今天晚上住下来……咱们好好地过一夜,就象夫妻。”
我笑了,道:“咱们去冲个澡,然后就睡觉。”说着话,我已坐了起来,又道:“我真有点累了,昨天晚上在新房里,和新郎聊到夜里两点钟才睡。”
她也笑了:“你先去吧,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是在我爹妈家里,今晚上不回去了。”
她的话却又让我的心头起了一层疑云,当走往卫生间之际,就想:早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又何必这么争执,倒象我死乞白赖似的--是否她真有什么难言的隐秘,一直瞒着我呢?
许是我又提起了新郎,就再次触动了她,因此,她打完电话后,也进了卫生间,当我俩挤在一起冲澡的时候,她又不自禁地轻轻笑了,对我道:“你们那个小刘真有意思,我才进去坐下,她就过来给我敬酒了……未来的嫂子。”她若有所思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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