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们意外地发了一笔“横财”——我们中了工商银行的有奖储蓄一等奖，奖金7500元！在那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简直欣喜若狂！可是，接下来，为这笔钱的用途，我们又发生了一次不小的争执。我主张把这笔“巨款”存进银行，毕竟我穷怕了，而且我们的存折上也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数，也许因为过去的“饥寒交迫”让我太过印象深刻，所以总是有种危机感，不由自主地居安思危。而川是个典型的安于现状型的，对未来缺少规划，他想用这笔钱买一辆摩托车。为了说服我同意他买摩托车，他向我描绘美丽的设想：“我买了摩托车后，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而且我下班后，还可以去拉客挣外快。”而我坚持说开摩托车太不安全，我宁愿你不接送我上下班，也宁愿不挣外快。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他的固执让我生气，干脆几天没理他。

　　最后，我拗不过他，只好让步。不出两天，他就将一辆红色的幸福250摩托车开了回来。看到他那么开心地、威风凛凛地骑在摩托车上的样子，我也没了脾气，就当圆他一个摩托车梦吧。之后的几个月，他倒兑现了诺言——每天早晚接送我上下班。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每当晚上加班到十点多，疲惫不堪地出了厂门，看到他倚在大红摩托车边等着我时，还是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然后，我在同事们艳羡的目光中，跨上摩托，搂着他的腰身绝尘而去时，多多少少有一种翩翩欲飞的快乐和满足。

　　川并没有开着摩托车去载客，因为我不许他去载客，我考虑的是安全问题。我们租房附近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东西向是宝山至罗店方向，南北向是共和新路至盛桥方向，每天车流量非常大，车速也很快。有一天晚上，川去接我下班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大货车相撞了！他经过那里的时候，摩托车主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但地上那一摊浓黑的血迹和那辆几近报废的摩托车还是让人触目惊心！川在接到我回来的时候，我依然看到那辆肇事的大货车停在路边，那辆报废的摩托车也被交警挪到了路边，马路上已经恢复了交通。

　　那晚回家后，川对我说：“看来开摩托车危险性太大了。”我趁热打铁：“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你买它，干脆把它处理了吧。”他依然犹豫不决，我也不逼他，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权衡。
　　没过多久，我们又听房东说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附近有个以开摩托车载客为生的外地男人，某天夜里在拉客时，被劫车歹徒杀害了。看来，这两件可怕事件的影响比我的说教更能打动川。没多久，他就以2500元的低价处理了那辆他开了不到半年的摩托车。而后，他又恢复了骑自行车上下班的生涯。每天，他向东走，我向西走。
　　在平时的生活中，我们都不乱花钱，除了那次买摩托车，我只是喜欢买书，而川只是喜欢健身，每天需要吃十多个甚至二十多个鸡蛋，这是我们最“奢侈”的消费。好在那时候的鸡蛋还比较便宜，换了现在，也舍不得了。
　　说到吃鸡蛋很有意思，因为川不吃蛋黄，他在炒蛋白时，总是把蛋黄留出来让我单独炒了吃。如果是煮鸡蛋，他就把蛋白剥下来，将蛋黄直接扔掉了事。但我每天最多也只能吃两个蛋黄，剩下的流质蛋黄，我就送给房东家。他们家人多，经常做韭菜炒蛋，或者番茄蛋汤，或者摊鸡蛋饼吃。可是，久而久之，房东家也渐渐吃腻了。有天，男房东看到我用小碗送了蛋黄过来，就和我开玩笑：“小赵啊，这个蛋黄我们也不能吃太多了，胆固醇高啊。”弄得我也不好意思经常送了，怎么办？只能倒进下水道了，这可乐坏了下水道里的老鼠们。不久，就看到那些原本瘦小不堪的老鼠慢慢壮硕起来，有些甚至大腹便便，偶尔看到几只老鼠的屁股上居然长了很大的瘤子。川看到了就哈哈大笑，说老鼠天天吃蛋黄营养过剩了。天天让老鼠吃蛋黄的好处是，家里从来没有老鼠造访，因为它们从来没挨过饿，用不着冒险私闯民宅。

　　房东家是菜农，每天凌晨四五点钟，房东两口子就从菜地里摘了新鲜的蔬菜，挑到镇上去卖。而我们，几乎也很少去买蔬菜吃了，房东总是让我们想吃什么菜就直接去地里摘。所以，至今仍然十分怀念房东家的韭菜、辣椒、鸡毛菜、莴苣和芹菜等——尽管经常被浇在地里的大粪味熏得晕头转向。
　　有一次，川从菜市场提回来一斤泥鳅，说这种东西是高蛋白，健身房的同伴都在吃，吃这种东西比买蛋白丨粉丨实惠多了。那时候的泥鳅自然也没现在金贵，所以每隔一周，川就买一斤回来。有时红烧，有时炖汤。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学做菜谱中的泥鳅钻豆腐。
　　我按照菜谱的提示，一步步实施起来——提前一两天买好泥鳅，放在盆子里用水养着，再滴一些菜油在水里，让泥鳅吐出肠里的泥沙。第二天，从菜场买回一块老豆腐，一整块放进锅中，再按比例放进水、盐、料酒和生姜末，然后将洗净的泥鳅直接倒入锅中，等水温慢慢变热之后，泥鳅就会钻进豆腐……我满心欢喜地等着川回来时、看到我呈上的新拿手好菜，会怎样的喜出望外。

　　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就在自认为大功告成的一霎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发生了——我刚把泥鳅倒进锅里，盖上锅盖，准备转身，谁知，就听到锅内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随即锅盖便掀翻在地，豆腐飞溅，泥鳅翻飞……天哪！我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沮丧至极！
　　厨房是搭建在房东家楼房的廊檐下面的，只有一平米左右，三面板壁用报纸糊着，因为长期烟熏火燎，早已一片油黑。现在一点点的碎豆腐凌空飞溅，在油黑的报纸上溅起点点白花，垂死挣扎的泥鳅们四处蹦跳着，锅里、灶台和地上一片狼藉。就在这时，一阵自行车铃响，川回来了。
　　我无声地看着他，满眼歉疚。他转眼就看到了不忍目睹的厨房，居然嘻嘻一笑：“你在做什么菜啊？”还好，他没有冲我发火，我心里一松，接着赶紧四处捉泥鳅，洗净，放入锅中，加水——煮！
　　直到吃饭的时候，在川的点拨下，我才恍然大悟，我把顺序搞错了——我把火先点着了，再放的泥鳅，此时的水已经温热了，泥鳅乍一进热水，肯定是要本能地蹦起来的。如果我一开始先在冷水锅里放入泥鳅，再放豆腐，再盖锅盖，再开火，就没问题了，当然锅盖最好用力压住。
　　不过，我至今再也没有尝试做过这道菜。类似的琐碎生活小事太多了，在琐碎的生活中，有辛酸，也有快乐。
　　日期：2008-8-29　11:47:20

　　二十一
　　我们连续三年没有回家过春节，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是我不怎么想家。即使和川吵架的时候，即使在厂里受了上海人的欺负的时候，即使独自上手术台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妈妈，想过家。因为我知道，想他们也没有用，他们比我还脆弱，他们不会成为我的坚强后方。也许，是过去的磨难让我学会了独立。这种独立精神，在以后的生活中，对我来说，是优点，也是缺点。

　　对川，我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依赖心理。即使白天我在厂里受了气，或者和同事之间有什么不顺心，回家后一般也不会和他多说什么。如果他晚上去练健身，总要到九点半之后才回家，而我加班回家后也差不多十点半或十一点了。洗漱过后，我一般还要趴在桌上写点东西，他就看电视，或者睡觉。等我上床休息时，一般已经十二点多钟了。对我的晚睡，川也是有意见的，他认为我在有意逃避夫妻生活。说实话，潜意识里，我确有此念。

　　日期：2008-8-29　11:48:26
　　我们在生活中没有太大的矛盾，但夫妻生活除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几次堕胎手术使我对xing产生了恐惧心理，还是先天的对此不感兴趣，总之，这是我唯一感到对不起他的地方。有时候，太长时间没有亲热，偶尔我也会顺从一下他，但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快乐和满足。我经常自问：我适合做一个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