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06　02:21:59

　　136.
　　故乡杂忆（3）―――风情春桃
　　（三）

　　春桃授课的小学校在公社所在地旁边的小山包上，那天生产队派工，叫我们去小学校维修学生课桌。学校的课桌是用红砖和水泥沏成的，红砖沏成课桌的腿，再将水泥板盖在上面。时间久了，水泥脱落，课桌就摇摇欲坠，不安全了。
　　那是星期天，学生都放假了，老师为了指引我们选择性的维修，便留在学校陪我们。天气闷热，没有一丝凉风，我们做得汗流浃背。春桃适时给我送来了一杯清凉的井水，然后在我旁边坐下来聊天。
　　春桃说你的名声怎么那么坏呀，我们有些老师都把你当成反面教材，在课堂上教育学生了！我苦笑了一下说，春桃老师你也这么看我？春桃说我怎么看并重要，只是好奇，看你也蛮聪明的，为什么惹那么多事呀！
　　我知道在公社乃至区里县里，我是臭名远扬的坚持剥削阶级立场的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我因为犯有丑化伟大领袖形象罪，私藏封资修书藉罪，流氓言论罪等等，每一条都够得上判刑入狱。只是因为年龄小，而逃脱了严厉的惩罚。
　　春桃说那个流氓罪是怎么回事呀？
　　我说那天在农田耕作，赶猪浪子的人赶着种猪正从田埂走过。治保主任德哑巴无话找话地质问我说，看见了吧，不听党和人民的话，不好好改造反动思想，来世就要变猪浪子的。
　　我说猪浪子有什么不好，有好吃有好喝的，天天在配种，交配了还能收取营养费，有哪样不好？比我们这种从未吃过饱饭，连女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的人强多了，来世若有选择权，就投胎去做猪浪子也罢！
　　猪浪子就是专门用来为母猪配种的公猪，那时候养了下崽母猪的人家，是要备上上好的猪食款待种猪，而且每一次配种要支付3元钱配种费的，这就是我的流氓言论罪。为了这个连续开了三个晚上的批斗会，我流氓了吗？
　　春桃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她那张美丽的脸蛋，挂上了羞涩的红晕。说你还真逗的，这种话你也敢讲。然后递给我她的手绢，让我擦掉额头的汗水。
　　春桃说你还讲过我的坏话吧？我一下子就楞住了，这话怎么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呢！我说那时候你还没结婚，我和大家在看你的演出，大家叽叽喳喳议论你，有人说你身上有一股妖气，是狐狸精转世。我不赞成他们，就说了一句，这样的狐狸精，睡上一夜死了也甘心，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真诚的欣赏你，你别生气。
　　春桃又羞红了脸，说这还不算坏话呀，外面传得乱七八糟，什么话都有，还说什么你给我写信了，你写过吗？我说不敢！
　　然后春桃叹了一声，说你这个也不是什么坏，只是这个环境容不得你。

　　闷热的天气里，近在咫尺的春桃，身上散发出茉莉花一样的汗香，直挠得人的心痒痒的。
日期：2011-05-07　12:54:43

　　137.
　　故乡杂忆（3）―――风情春桃

　　（四）
　　那一年夏收，我们几个玩得好的落后青年，在一起悄悄议论，有人说看见云爹利用中午收工没人看管的时机，从晒谷坪端了一撮箕谷子回家了，这就是偷窃公家的粮食。大家讲这个事情的心情很复杂，男怕盗，女怕娼，这是要毁掉云爹全家名誉的大事。
　　云爹是春桃的公公，平时对人挺好的，从未拿家庭出身的事欺侮我们，而且他的儿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知道这个事情，我很紧张，尽管大家一再盯嘱不要传出去，可是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有一个说法，出门在外碰见蛇交尾，就是灾难要降临你的头上了，窥见隐私者不详。那几天里，我焦躁不安，心烦意乱。1949年以来，共和国内被盘剥得最彻底的，就是如云爹一般的农民。他们起早贪黑，日晒雨淋，却落得个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他们也曾经堂堂正正，体面为人，可是在饥寒交迫的岁月里，他们可能铤而走险，可能颜面尽失。但是，这究竞是谁之过？是谁造下的亘古之孽！

　　很快，村子里的人炸开了锅，传出的结果不是云爹拿公家的谷子，而是我们诬陷贫下中农，是猖狂的阶级报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那几天里，公社和大队都派了调查组，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对于自已可能遭到的惩罚倒是不怕，反正常常被他们无缘无故拿出去批斗过，死猪不怕开水烫。
　　在那个风雨如磐，泰山压顶的日子里，父亲保持少有的沉默，父亲说云爹的事是不能说的。要说诬陷，那也只有认了，听天由命吧！母亲非常恐惧，本来小心翼翼的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这一次祸从口出，会惹出什么大灾难来！
　　人生的最大恐惧，在于你不知道这个灾难有多大，它象一个黑洞向你逼来，是粉身碎骨，还是万丈深渊！
　　就在我们一家惶恐不安的时候，春桃适时地从学校回来了，我想她很可能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全过程，她一定知道了真相。她借助那天早上乡亲们都在议论的场合，令人无比意外地说出了她的意见，并且她还打出了黎明的牌子，因为作为现役军人，他是这个事件的核心利益人。

　　她说我与黎明已经讨论了这个事情，把这个传来传去的话当作阶级斗争的动向，言过其实了。她说关于拿公家粮食的事，可能并无事实根据，古话说捉贼抓脏，谁手里有脏？应该没有吧，因此也就不存在这个事情。
　　她接下来说，要说他们诬陷，也不能成立，因为他们并没有向谁告密，也没有向谁检举。至于这个传言，本来就口说无凭，所以不必小题大作，上纲上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此事最好到此为止，这也是黎明的意见。
　　春桃的辩护，立刻招来黎明堂兄的勃然大怒，他是生产队长，本来他就想以这个事作为抓阶级斗争的典型，向上级邀功，为入党升官捞政治资本。可是春桃这样一说，他的黄粱美梦破灭了，可想他有多么样的恼羞成怒，于是转而将怒火烧向春桃。他破口大骂说，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帮地主阶级说话。
　　春桃说，你想干什么？难道要把事情闹大就好了！我是代表黎明在说话，有本事你找他理论去。
　　一个好女人，就是一个和平的世界。正义和善良并不在于她有多少美妙的词汇，而在于她在风口浪尖上的牺牲和担当。而这个事情之后，她的桃花劫难发生的时候，她的这个堂兄落井下石，使得她的事情雪上加霜，也算是为了正义所付出的代价！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