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11　13:36:10

　　（五）
　　黎明当兵三年，转业到外省的一家工厂当工人，从此跳出农门，成了吃皇粮的城里人，这当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了。然而却苦了花样年华的春桃，一个似花如玉的多情女子，一结婚就长年空守闺房，绝对是非常残酷的人生。那个年代，这种丈夫在外面挣钱风光门面，妻子在乡下难耐性寂寞，终至红杏出墙的事故，即使在那个禁欲的年代，也屡屡发生。
　　在乡下，能够嫁得上军人或城里工人的女子，大多姿色出众，情感丰富，而且有一定的文化教养。半年或一年之后夫妻才有的短暂相聚，尽享鱼水之欢，然后是长时间的分居独守空房，一有风吹草动或萍水相逢异性男子，要想不出事，除非铁石心肠，除非没肝没肺。

　　相面人说，两眼水汪汪的女人，日后大多偷情乱性，其实这是有道理的。这种女人重情谊，轻世俗，聪明伶俐，不甘寂寞。当然，如果遇上好丈夫，伟丈夫，且能长相守，一腔情怀全部寄托在丈夫身上，火辣的性愿望在婚姻伦常内得到了充分满足，自然旺夫旺家，助丈夫事业风生水起。如若这些条件不具备，所谓的红颜祸水，所谓的倾国倾城，哪就难逃宿命了。春桃就是这样一个眼晴能说话，双眸水汪汪的性情女子。

　　那是一九七五年，全国开展如火如荼的批林批孔运动，县里从各机关单位抽调人员，以工作组的身份，到农村搞运动。派到我们那个公社来的，是县文化部门的干部，准确的说，是剧团的中青年演员。
　　这一年已经是文化革命的回光返照的末期，这批年青的工作组成员，已经远不是前期抓阶级斗争的那批人。他们到乡下来纯粹是做样子，混日子，因此很容易与当地人打成一片，且慢慢与志趣相投的青年男女成为了朋友。
　　扬演员是剧团演小生的，高挑白晰，一副高腔声震云霄。演员这个群体，贬之者谓之职业流氓，当然言过其实了。但是他或她们大都有色有艺，且职业特点便要求多情感，常常假戏真演或真戏假演，在男女性爱人胆大妄为，始乱终弃，谓之戏子无义。
　　我一直都对那个小白脸的扬演员身怀嫉恨，耿耿于怀，是他玷污了圣女一样的春桃，毁掉了我们那一片所有青年男子的梦中情人。
　　但是，他和春桃的出墙又实实在在是两厢情愿的，是一种男欢女爱，以之于春桃自始至终，都并无抱怨，由于这一点，我们竟然长时间里因为这个而痛恨不已！
　　春桃的堂兄，那个被她断了捞取政治资本的生产队长，幸灾乐祸地，绘声绘色地这样四处传播春桃的丑闻。
　　知道吗，那个骚货不是住在学校吗，放学后那个学校里的老师都是回家去的，就她一人非要住在那里，为什么呀，方便偷人呗！是那演员勾引她吗，根本不是，是那个浪货因为老公不在身边，她的淫火没法发泄，看见来了个小白脸，还不心痒痒地想要日呀！
　　你说她有多骚，夜里两人鬼混，通宵达旦地不算，白天还不放过，学生就在隔壁上课，她们就关起门在鬼混。
　　那个骚货呀，淫水又多，有学生看见那床单都流湿了一大片。
　　在春桃堂兄肆无忌惮地对春桃泼污水的那天晚上，我们几个落后青年，悄悄地在他的家门口泼上了一滩稀狗屎，以示警告。村里人也大都对他这种落井下石以不耻。包括他的妻子，当众正告他为人要积德。
　　但是春桃终究是毁了，一个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子，那样侠肝义胆的女子，终于毁在了性的不贞上，毁在对婚姻的不忠上，这在乡下，就是千古罪人，从此就声名扫地了！
　　春桃被公社处以停职反省的那个时候，我正好因破坏农业学大寨在公社劳动改造，于是我们见到了。春桃似乎知道我想要事件的真相，她说跟扬演员的事情是真的，这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她说我也确实是喜欢上他，包括性。她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吃五谷杂粮，有欲也有情。
　　她说堂兄那些下流的编造，当然是他的报复，你们不必当真。

　　她说她准备跟黎明离婚，然后回到娘家去。她说我有手有脚，我可以凭劳动养活自已的，不用朋友们为她担心。
　　说得我眼圈一红，眼泪涮地就流出来了！我说事情不会那么糟的，如果真是那样，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好朋友！
　　――――――
　　（待续）

日期：2011-05-11　16:54:55

　　139.
　　故乡杂忆（3）―――风情春桃
　　（六）
　　一九七六年的九.十两月，中华大地同时发生因果相连的两桩惊天大事；红太阳去世，江妖婆和她的同伙被抓。“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来来来……十月里,响春雷，八亿神州举金杯，舒心的酒啊浓又美，千杯万盏也不醉！”这是关牧村演唱的祝酒歌，人们用歌唱表达对十年浩劫结束的狂热欣喜。

　　这个喜讯，乡下人还要等几年，才能感受到解放的意义。一九八0年，中共中央宣布解散人民公社，解散这个人类社会最大的专制，贫穷，压迫的集中营，土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伴随着应有的自由，才回到了农民的手里。
　　一九七七年的秋天，全国恢复统一招考的高考制度改革，我成为了时代的幸运儿。
　　由于黎明的豁达，春桃挺过了性丑闻那一关，保住了民办教师的职位，也保住了自已的婚姻。她被贬到山里的一个学校任教，正好是我们去修水利渠道的那个地方，人生有许多的巧合，有许多的宿命！
　　确切地说，作为一个小学学历，且失学多年的乡下青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去考大学，真的是赖蛤蟆吃天鹅肉。然而，却是身边的女人们，先是年过六十的老祖母，接下来是青梅竹马的英，再下来，就是居有重要推动力量的春桃了。是她们的鼓动和支持，给了我意外改变命运的力量！
　　女人是凭感性处事的，她们不条条框框，不死板教条。她们对于我自已的自卑予以了彻底的否定，并且给予难以置信的信赖和敦促。春桃没有许多的说法，而是帮助我找来了许多的助考教科书，然后就是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异性特有的期待。
　　春桃住校的居室，筒陋却整洁温馨，粉色的床褥和桌上的插花，处处流露出浓浓的女人味，那是一种沁人肺腑的茉莉花香。她说放工后，你就在我这里做功课，要专心致志备考，这可能是上帝降临你的难得机会，切不可错过。

　　十月进行高考报名，我一直忐忑不安，公社那帮人会允许我参加高考吗！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能为我这个地主右派的儿子服务吗？那个治保主任德哑巴就四处放言；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那时候，两个凡是的咒言还在甚嚣尘上，我可是有反毛思想前科的人，我能不提心吊胆吗！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鬼使神差地春桃调到公社中学任教来了，她正临时负责高考报名这个工作。在政治审查这一栏目，我问填不填小黑帮的履历。春桃说填什么填，那段历史本来就是一颠倒黑白的东西。
　　高考完后，我意外地进入了初选线，一时间成为当地的英雄，真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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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代我回故乡为祖母举办了轰动一方的迁葬典礼，算是借此一抒当年的心中块垒，也是衣锦荣归的故乡行吧。我不是圣人，我也难免脱俗。远远地，春桃老师带着她的学生队伍，敲锣打鼓迎接我的归来，并且参加到送葬队伍以壮声势。
　　我在春桃的面前严谨地伫立，先后深深地弯腰行礼。春桃说你终于出息了，真为你高兴呀！
　　又过了很多年，我也忙于生意生活，而鲜有与故乡的联系，不知春桃后来转为公办老师没有，只是偶而知道她的两个漂亮女儿长大后考上艺校，一家人迁出农村，搬到黎明工作的城市去生活了，再后来就很少有春桃的消息了。
　　难忘风情春桃――――――
　　（“风情春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