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0　17:35:00

　　第54节
　　几天后，医院对建业的处理意见下来了，结果是停职。李大牙跟领导说了不少好话，金子也愿意帮医院承担一部分赔偿金。李大牙说，停职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王副院长网开一面，也是爱惜建业这个人才，否则，建业极有可能被开除，停职就表示还有希望，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复职。
　　建业却不这么认为，他在台湾街上跟周慧群喝酒时说，医生这行当他不想干了，医院跟社会一样，处处靠关系，没关系就晋升不了，没啥前途。周慧群撺拢建业合伙开个大一点的饭馆，医生有啥好的，还是干个体好，说不定哪天成了万元户，那才是正道。
　　金子找机会跟建业谈了一次，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干啥我都支持，但还是医院的铁饭碗好。建业的回话很值得人寻味，看吧，要是真让我复职了，我就干。误诊事件在一个礼拜后终于告一段落了，却由此牵扯出了一个人来。他叫李小军，是因误诊死去的病人的儿子。金子头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医院，李小军拿着医院给他的六千块钱赔偿金，连连称谢。可一个月后，李小军再次出现了，地点换成了金子家。他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臭，进屋后坐在床上，哼起了小曲。金子这才看清楚了他的面目，他瘦瘦的脸上长了很多疙瘩，左脸至嘴唇部有一条刀疤，鹰钩鼻子给人狡诈的观感。他抱起金多，狞笑着，这姑娘不赖啊，长大了绝对是个大美人。金子明白，他是来要钱的，或者说是来讹诈的。几分钟之后，金子从抽屉里拿了三百块钱给他，他眨眨眼睛，接过钱数了数，说，你打发要饭花子呢？金子抢过钱，说，你要不要。李小军把钱夺回去，说，我干啥不要，这是你们应该给我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屋门，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没过几天，李小军又来了，当时金子和建业在吃饭。李小军从碗架柜上抽了双筷子，自己吃上了。建业一拍桌子，说，李小军同志，医院不是给你们赔偿金了吗，你咋没完没了呢？李小军倒是不生气，笑呵呵的回答道，你爹就值六千块钱啊！？建业一气之下掀翻了桌子，那李小军也不是善茬，照着摔落的地上的碗碟狠狠踹了几脚，大喊道，你要是承认你爹就值六千块钱，我就不来了。
　　之后，李小军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报到，蹭吃蹭喝，经常赖到半夜才肯离去。金子没办法，只有报警。面对丨警丨察，李小军老实了，并发誓以后不再来了。消停了不倒三天，李小军的媳妇带着孩子来了，那孩子进屋就喊，我要爷爷，还我爷爷。建业开始躲了，下班后跑到台湾街找周慧群会喝酒，每次都是人家抬回来的。金子无处可躲，她把孩子送到春生家，自己跟李小军的媳妇和儿子耗着，赔礼、道歉、陪吃、陪喝。

　　这天晚上，金子送走瘟神后，想去台湾街找建业，刚出桥西医院，就见周慧群的媳妇马贤凤风火火的跑过来。
　　“金子，出事了，出事了。”
　　“出啥事了？”
　　“建业杀人了。”

日期：2011-06-12　18:56:13

　　第55节
　　“把谁杀了？”
　　“一个叫李小军的。”
　　半分钟的眩晕，路灯摇晃着，马贤凤摇晃着，冰天雪地的世界慢慢横了过来。马贤凤一把扶住金子，她靠在她的肩上，问她，建业咋样了，跑了没？马贤凤说，没跑，我和当家的劝他不要跑，他自首了。
　　“人在哪？”
　　“台湾街派出所。”
　　在去台湾街派出所的路上，金子从马贤凤嘴里了解了建业杀人的经过。晚上六点多，建业来到杀猪菜馆，他要了杀猪菜，半斤高粱红。九点多，店里就剩下他一个喝酒的了，高粱红喝完了，他又要了二两，这时李小军出现了。两个人先是吵架，接着推搡在一起，周慧群拉开二人，建业操起酒瓶子砸向李小军的脑袋。李小军慢慢倒下去，脑袋磕在身后的凳子棱上，当场咽气了。
　　台湾街派出所的大院里停了四五辆带斗的摩托，两辆北京吉普，马贤凤说，桥西公丨安丨局来人了，我当家的也被他们带来了。进了派出所的正房，金子自报家门，她是建业的媳妇，想见见丈夫，一个女警把她带进了一个审讯室。
　　这是金子第二次坐在审讯桌后面，大灯泡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想到第一次被老邵询问的场景，那是四年前，她被当成特务抓了，过程紧张刺激，但事实证明是个天大的玩笑。可这次呢，建业不再是特务了，成了杀人犯，金子想，这要是个玩笑多好啊，掐掐胳膊，疼痛袭来，她睁开眼发现，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梦，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女警给金子倒了一杯水：“李小军经常去你家吗？”
　　“天天来，见啥吃啥，看啥好就拿啥。”
　　“林建业和李小军发生过冲突没有，我是说肢体上的冲突？”

　　“没，从来没有过，李小军总去我们家闹，他们一来，建业就躲。”
　　“林建业是不是说过要杀了李小军？”
　　“你也知道，那是气话，我还想杀他呢，就是一直没啥机会。”
　　“那就是说，林建业说过这话？”
　　“那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例行问话之后，金子站在走廊中，她要和建业见一面。女丨警丨察拗不过她，给了十分钟的时间，说说知心话吧，一会就转到看守所了，想见就得打报告了。审讯室里，建业垂着头，见金子走进来，他瞄了一眼，随后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金子带着哭腔说，你不是故意的，你跟丨警丨察同志说，你不是故意的。建业抬起头，说，人是我杀的，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媳妇！很显然，建业还未从杀人的恐惧中摆脱出来，他试图站起来，被身后的丨警丨察按在椅子上，他喊道，那李小军该死，死的好。金子突然抬起手，给了建业一个耳光，她冲着她喊道，你说啊，你不是故意的。那女丨警丨察抱住金子，把她拉出了审讯室。

　　金子擦掉脸上的泪花，问女警：“过失杀人要几年？”
　　“要是过失杀人，三五年就出来了。”女警说，“可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哪里复杂？”
　　“现在还不好说。
　　几天之后，金子通过董园的关系从公丨安丨局打听出了建业杀人事件的最新进展，公丨安丨局内部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部分人认为建业没有杀人动机，抡酒瓶只是想伤害李小军，没有致死的想法，酒瓶对李小军的伤害不是致命的，李小军倒地后后脑碰到凳子那下才是致命伤，故而，他们认为建业犯的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如果成立，将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会判死刑；另一部分人觉得建业存在重大故意杀人嫌疑，因为李小军经常骚扰建业一家人，建业扬言要杀了他。案发当天，建业约李小军到杀猪菜馆，先是威胁恐吓，后来他抡起酒瓶杀掉了李小军，当然他应该会意识到空酒瓶砸在李小军的头上是会什么后果，所以论罪该判死刑。

　　当天下午，公丨安丨局那边又传来了令人惊讶的消息，建业的同乡周慧群做了一份相当不利于建业的笔录，按照他的叙述，建业跟他说早晚要弄死李小军，当天晚上建业约李小军来杀猪菜馆，先是辱骂李小军，然后动手打人，下手很快，很凶狠，就连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周慧群都没有看清楚那啤酒瓶是怎么砸过去的，很明显，建业是想砸死李小军。
　　由此，建业故意杀人的罪名坐实了，有人证，有物证，有动机，啥都有了。
　　晚上7点，金子来到台湾街周慧群的杀猪菜馆。正遇饭口，馆子的生意出奇的好，人们并未受到建业杀人事件的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言谈之中夹杂着闲言碎语，当然，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打探消息的。金子一进馆子，就有人认出了她，那人小声嘀咕着，杀人犯的媳妇来了，看，还如花似玉的……可惜了。周慧群一见金子，转身躲进了后厨。
　　“周慧群，你为啥做假证，建业咋能下那么狠的手？”
　　“我没做假证，我是实事求是，建业本来就说过，早晚弄死李小军。”
　　“她还说要当院长呢，气话你不知道吗？”
　　“建业是我哥们，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啊。”
　　“你跟他们说，建业就是想吓唬李小军。”
　　“吓唬，那瓶子砸我脑袋上，我早就见阎王爷了。”
　　“你终究想要啥，直说。”
　　周慧群那双牛眼顿时变得雪亮雪亮的，他把金子从上看到下，又从左看到右，然后摊摊手，说，反正我不能说假话，遭雷劈了咋整。金子一挺胸脯，问，你想要啥，只要我能给的，我就给你？周慧群擤了一把鼻涕，缓声问道，金多有两个爸，咋回事？
　　金子没有回答周慧群的问题，她转身离开了杀猪菜馆。周慧群想要置建业于死地，这是金子想不明白的，他和建业亲如兄弟，没想到，建业遇难，他却在背后捅了刀子。金子说死也不相信，建业会下狠手，难道他忘了他还有个家吗，他还拥有她吗？他不会忘。
　　从杀猪菜馆出来后，金子碰见了春生。就在建业喝闷酒杀人时，金子娘从乡下回来了，金多说漏了嘴，两个爸爸的传言第一次进入了老太太的耳朵中，她一气之下，非要春生把女儿找回来问个明白。两个人急冲冲地往春生家走，路上，春生问了建业的事，他告诉金子，只要不判死刑，啥都好说。金子咬咬牙，说，我打算把建业的事告诉娘。春生说，不能说，先想个招，把老太太瞒过去再说。
　　建业杀人，娘又要问两个爸爸的事儿，棘手的事赶到一起了，咋办？眩晕再次袭击了金子，她靠在春生的肩上足有十分钟，才缓过神来。
　　“对，要想办法过了这关。”金子自言自语的说。
　　回到春生家，金子让春生抱走了金多，孩子在场，很多假话说了还是假话，孩子一走，假话就有可能变成无法查证的假话，就有可能变成真话。金子跟娘解释，林建业非要认金多当干女儿，娘，那个林建业你也见过，就是古孟杰的男朋友。除了金子娘，大家都知道，此林建业非彼林建业，而是曾冒充过林建业的李建设。金子娘不信，非要见见林建业问个明白。金子撒谎说，林建业公派出国了，要一年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