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4　07:49:41

　　我们四个人能这样聚在一道，近于咫尺地谈话、说笑，真是很不易，或者说是我原先都不敢去想的。因此，我也愈加兴奋，激动使得我好几回语无伦次。好在不论是苏衣，或程亦驰夫妇，都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就和我一同开心地笑着，而毫不以我的颠三倒四为意，仿佛我原本就是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弱智，他们早已习惯了。
　　我们在客厅里谈论以后的话题，也说着眼前的事，时而颇认真，时而又放开来东拉西扯的，说着、说着，便谈到了苏衣的工作，程亦驰笑道：“嫂子，你们老总对你很满意啊，说你不光业务熟练，手底下利索，还认真、负责。”
　　苏衣微笑道：“应该的……我起码要对得起我的那份工资。”
　　程亦驰又道：“你在那里当会计，对我可大有好处。平常你们老总欠我钱，尤其到了年底，总要拖一拖――不过他从不赖账的，虽然拖些时间，最后一定会给的――这回我一打电话，他马上就答应结账了。”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在那里管账，他想着他那里有钱没钱，我也清清楚楚，就不好意思拖了。”
　　正讲得热闹，苏衣的手机铃响了，她拿起电话来一看，便冲我道：“是翟师。”马上又接通了，说了几句话后，又道：“她在外面街上，说是找不到我们住的地方，叫我下去接她。”又向程亦驰和方芊道：“你们坐一会儿，我去接一下我原来的同事。”然后穿上羽绒服，匆匆地出门去了。
　　过了不久，就听见开门锁的声音，我知道是苏衣领着翟文玉来了，也赶忙起身，从客厅往门口走。才走出客厅，门已开了，苏衣先进来，然后站在门旁边，招呼身后的一个中年妇人进来。我立在客厅与门之间的过道里，瞅着才进门的翟文玉。见她还是白洁的皮肤，不过不同于在审计局的楼道上，那时她大概因为上班的缘故，几乎不施粉黛，一张素面上的皱纹也就比较明显；今天她却是另一番模样，犹如所有喜欢打扮的女人，她当出门上街，尤其是到人家做客，自然也刻意妆饰了，因此，愈发风姿绰约，倒把我记忆中的那个娴静的妇人印象给减弱了。

　　苏衣当翟文玉和我对面相看时，先向我介绍她道：“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好朋友――翟师――你们见过的。”
　　我冲她笑了笑，道：“你好。”
　　接着，苏衣又向翟文玉介绍我：“他是……他是我的……。”然而她似乎卡住了，怎么也不能把她和我的关系准确地讲出来，顿时很窘。
　　还是翟文玉知趣，赶忙拦住她道：“好了，好了，你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他是谁。”这才给苏衣解了围。
　　我就又冲翟文玉道：“翟师，请到客厅坐吧。”

　　但她笑着回答：“先到厨房去吧，我买了些虾，还有别的东西，先放到厨房里。”
　　于是，在翟文玉向客厅中都已站起来的程亦驰和方芊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苏衣便带着她进了厨房。这时快五点钟了，她俩进了厨房，就没有再出来，只听见她们在里面的说笑声，更夹杂着别的响动－－已经开始弄晚饭了－－方芊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然坐不住了，也起身进了厨房；又听见苏衣的声音，给方芊和翟文玉相互介绍着，又听两个初晤面的女人相互问好；尔后，方芊大概瞧着厨房里实在挤不下，又从里面拎出一张塑料板凳，就坐在厨房门外，摘起菜来。

　　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程亦驰，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聊着。
　　他忽然问我道：“过完年，你有啥打算？”
　　我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便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和苏衣的事？”
　　他道：“我不是说这事……不过和苏衣有关系，我是说过完年你还想不想在这边干了？”
　　我懂他的意思了，就很干脆地答道：“你不用多虑，我肯定会在这里再干几年，按咱们原先讲好的。我不会因为和苏衣的事就变了，现在我和她还没谈到结婚的事――就是我和她结婚，也不妨碍我在这边继续干啊，你放心好了。”我安慰着他。

　　他又道：“我知道你不会变的，咱们这么多年了，我当然了解你的为人，所以，我才有顾虑，怕你为了朋友的情面勉强留在这里。如果你想和苏衣回无锡的话，你不必勉强，尽可以给我直说，我能理解的。”
　　我不以为然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叫你不用多想，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听我有些不耐烦了，他便笑了笑，不再说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凑近我，且压低了嗓音，问道：“你和苏衣到现在还没提起结婚的事？你们住在一起已经几个月了，也该商量一下以后的事了，总不至于就这么……。”
　　他的话还未讲完，只听方芊在厨房门口喊我道：“慕大哥，该着你‘偶尔露峥嵘’的时候了。”她又扭头朝厨房里笑着道：“嫂子，我们今天看看他的‘峥嵘’倒底怎么样？”

　　又听苏衣在厨房里笑着回答：“嗨，他的‘峥嵘’我早领教过了，不怎么样。他逗你玩呢，别理他。”
　　又听翟文玉困惑地问：“你们讲的啥谜语，什么‘峥嵘’？”
　　苏衣就又解释给她听：“我家的小弟弟跟她开玩笑，说是今天要做几样拿手的菜给她吃。他不会弄的，他做出来的菜只能他自己吃――别人都用油炒菜，他那油好象倒到锅下面的火上了，锅里面都是水――煮菜――你想能好吃吗？”
　　于是，三个女人都大笑起来。

　　而说到露一手，倒是苏衣今天在程亦驰和方芊面前露了一下自己的做菜手艺，也是以这种方式向程亦驰致谢――她把自己最拿手的几样菜都做了出来，方芊被请回了客厅，翟文玉则在旁边打下手，后来忍不住了，就也炒了一样素菜――不然的话，大可不必如此费时耗力，只需找家不错的餐馆，点几样特色菜就行了。因此，待菜都端了上来，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已经举杯相互祝贺了新年快乐，苏衣便又捏起筷子，指点着桌上的菜，道：“除了这地三鲜是翟师炒的外，其它菜都是我做的，你们尝一下，给提点意见。”

　　程亦驰马上恭维道：“一端上来，我闻着就香，再看这菜的色泽，本来不想吃饭的，胃口都大开了……做菜讲究色香味，有了这色和香，那吃起来肯定味道好，差不了的。”
　　苏衣笑着道：“你过奖了，要是你尝着还不错，就多吃点。”
　　程亦驰便也笑道：“好的，我一定多吃点。不能辜负了嫂子今天的一番辛苦。”
　　我插嘴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为了向你致谢，我们都是跟着沾光――所以你得多吃些。”
　　程亦驰又连连点头应道：“那是，那是。”
　　苏衣又招呼翟文玉和方芊，要她们也多吃点，再一瞧方芊面前的杯子，就道：“噫，你还是喝的饮料？刚才碰杯，我以为你是用饮料代替，怎么现在还喝它？我是不能喝酒才喝饮料，你还是喝啤酒吧。”
　　我忙道：“她现在也不能喝酒了……她不是一个人了。”
　　苏衣立刻明白过来了，笑道：“那可要恭喜你啊，你快要升级当妈妈了。”

　　方芊也笑着回道：“谢谢，谢谢，我早等着升级的这一天了。到那时候，我的辈份就不一样了。”她又扭过头来，冲了我道：“慕亦彬，听着了吧，我的辈份要升了，你该叫我姐姐了。”
　　听她又转了回去，重新直呼我的名字，且声明说要当我姐姐，我的这个气，真想训斥她一番；可在这种场合，当着苏衣倒不要紧，但桌面上还有外人，我也只得压下恼火，盯着她看了片刻，便扭过头，不再理她，却朝翟文玉道：“翟师，你也多吃点……要是你老公也能来就好了，他还在澳大利亚，不回来过年了？”我听苏衣说过，她老公带着儿子在国外，已经一年多了。
　　翟师微笑着回答：“对，他还在澳大利亚，前天就打了个电话，说是不回来过年了。”
　　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家都吃着、喝着；一边又盛赞苏衣的做菜手艺，苏衣又不断说着“过奖”之类的谦辞，来表示自己的虚心。这样热闹的氛围里，我再次感到这所房子真的变了，外貌虽然依旧，内涵却完全改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