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5　18:38:30

　　第58节
　　像建业这样一个才能出众的医生为啥会在大好年华的时候走上歧途，这个问题使春生一家人，包括李大牙及其医院的同事，都颇为费解。二审之前，医院里传的最多的是，建业太敏感，太脆弱了，这样的人适合当一个诗人，而不是做一个手拿手术刀，每天都要面临血淋淋事实的医生。
　　金子没时间跟他们辩驳，但如果碰到有人说建业的不好，她会回上一句：难道你们从娘胎里掉下来就是铁人王进喜吗？其实，她是想说，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成长的过程，在这过程中，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成长之痛，她有的是时间等待建业成长。

　　周慧群的嘴被金子撬开了。那天晚上，董圆绑了周慧群，一连打了二十多个耳光，最后，众人发现，周慧群的鼻子被打歪了,嘴也斜了。可董圆还是不住手，她认为，应该把录音带交给公丨安丨，让周慧群蹲大狱。金子拉住董圆，她恨周慧群，恨得咬牙切齿，拉出去喂狗才好呢，可她也不想让他蹲大狱，拖家带口的，还有一个贤惠的老婆，建业杀人已经破坏了两个家庭，故而能饶人处且饶人吧。
　　周慧群重新了写了证言，按了手印，这才作罢。
　　二审的日子如期而至，李红旗的法庭辩论颇为精彩，再加上周慧群的供词，法官重新量刑，罪名由故意杀人罪变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由无期徒刑改判为有期徒刑15年。建业被法警押下去时，金子喊道：“林建业，十五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建业点点头，眼里已是晶莹一片，泪光闪闪。
　　金子和春生一家人走出法庭，他们都自愿留下来完成了一个仪式：他们站在法院大门前，看着盯着望着押解建业的囚车从法院拐出来，驶上宽阔的马路。在这个过程中，建业一直低着头，直到囚车走远，他才抬起头，从装着铁栅栏的玻璃后面朝这边望着，直到囚车拐了一个弯儿，消失在路口。从观感上讲，这个仪式是温暖的，仿佛欢送一个公派出国的医生一样，但众人都知道，这个仪式是悲伤的，它几乎在向世界宣告，一个家庭的悲剧开始了。

　　送走建业，金子发现李红旗没了踪影。董圆分析，这个娘们家家的上海男人肯定是怕咱们感谢他，不过，他还算个爷们，泰山压顶不弯腰啊。金子突然想起董圆的另外一句话，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走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她知道他怕她感激她，可他想要的不是感激。
　　下午两点，金子坐上208路公交车追到了李红旗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所长是个皮肤嫩嫩的高个子男人，他一说话，那颗镶着金边的门牙一览无余，那天，他也是用这样的金牙拒绝了金子。这次不同了，他主动跟金子握手，最后把红旗家的地址给了她，还说，红旗是好样的，律师行业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比你强多了。”金子把这话咽金子肚子里，她觉得这么伤人的话说给自己听足够了。
　　李红旗家住在沈阳火车站北头的一幢苏式楼房里。她对金子的来访既感到意外，又觉得血液翻腾，他把她让进屋子后，说，我帮你不图钱，也不图名声，我就是觉得你太不容易了。
　　“那我也得感谢感谢你啊，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要说感谢，那也行。”李红旗的脸倏然变了，微微发黑的脸膛上起了两点高粱红。
　　金子眨眨眼：“这个不行，我不能背叛他。”
　　李红旗照着红脸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哎，你理解错了。”
　　金子坐在床上，呆愣的仿佛窗外中山广场的雕像。
　　“我是想知道，金多为啥有两爸？”
　　金子晃过神来，她不知道应该说实话，还是把和娘说的原封不动的塞给李红旗。

　　“我想听实话。”李红旗说。
　　“春生不是我亲哥，他爹他娘也不是我亲娘。”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定有苦衷，是吧？”
　　也不知道为啥，金子无底线的相信面前这个黑黑脸膛的上海人，她甚至觉得，要不是她提前遇到了建业，她有可能爱上他。金子从她小时的娃娃亲开始讲起，讲到特务事件，又讲到了二次婚姻和租娘的事儿，最后把天讲黑了，也把李红旗讲哭了。
　　金子问：“你能为我保守秘密吗？”

　　李红旗说：“一定，一定，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金子说：“你可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