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妖鬼手札·凌异物语》
第47节

作者: 黎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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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祭师所做的工作大多是些日常生产的琐事,在哪里打猎更容易,在哪里打井能出好水,哪里的荒地更容易开垦些……
  基本上我们的村子还是靠山货过活的,田地也开垦了一些,是共有田。虽然村子人数不少规模也挺大,不过只靠拾山货也勉强过得下去。粮食歉收的时候就去山下用山货换些口粮,基本上也够得上每户的温饱。
  我曾问过祭师为什么每年村子里都要死去一户人家。
  祭师只是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情我只问过他一次,因为他的眼神告诉我,我早晚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小村内的生活很平静,虽说谈不上富足,可每户人家几乎都未曾挨饿受冻过,大家每天收集好当天的口粮便在家中歇息,偶尔也有人采些草药或是编制些筐篓,好让人捎下山去一并卖掉换点其他东西。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这种生活已经相当的难能可贵了——从外面易物回来的人如是说道。其实我当时并不真正理解那人口中的难能可贵,因为我从未下过山,不过我还是下意识的认同了他的话。
  村内的人家大都不存什么钱币,因为大家基本上没人下山,就算有人某次下山换回了些钱币也会交与族内统一保管,用以将来作为不时之需。有一些陶制容器,油盐之类的还是要出山购买的。因为是些日常用品,如果每户都要独自购买的话,未必太过繁琐了,大多也都是委托某人用积蓄的钱币一起买来。药物倒不必操心,毕竟常年进山的人家基本每户都认得不少草药,村子里也是有医师的。

  祭师在我十七岁那年去世了,令我意外的是,他在临死之前也有没告诉我我当年提出的那个问题,他也从未教过我担任祭师需要做哪些工作。而这之间,有四户人家在祭典后死去,一如往昔。
  那一年我去了我曾一直想去看一看的小河,在我弟弟的描述中,那条溪河美得宛如落入凡尘的霓虹。可结果让我很失望,我面前的那条河只是一条普通之极的小河,杂草丛生的河岸,谈不上清澈的流水。而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条河总是泛着某种灰暗的色调。
  我曾下过河摸出些石头来,很平常的卵石,呈现出某种不洁净的白色,并不怎么浑圆,上面的沟壑里还积存着些无法剔除的黑泥,和弟弟所形容的截然不同。
  这件事情让我失落了好一阵子,我不清楚是因为河流在这六七年间有所改变,还是它原本就是如此。或许那只是调皮的弟弟为了戏弄我而编织出的谎言。
  那个虽然死去,可却骗了我七年的弟弟,他所编制的出谎言让我心神不宁,在这几年中我心里唯一冀望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感觉空落落的。
  村内还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奇怪,每一年祭典过后,死去的那户人家似乎都不会再被村中人记起,我的家人也一样。
  家人死去那天,我曾以为他们不过是不肯起床罢了,直到祭师登门抱走了他们尸体。自那以后,村中人就从未再提起过有关我家的一件事情,我原以为他们是怕我伤心才不愿提起,可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对这些事情有哪些特别的规避情绪,他们或许根本就已经忘记了这家人。
  小村依旧正常的运转,我们生产、生活、祭典,然后有人死去……
  唯一不同的是,留下的祭酒被交与了我。

  日期:2011-7-29 10:02:00
  我曾问村中的人要把祭酒带往何处。
  村中的人都摇了摇头,说只有祭师知道,而现在,你是祭师了。
  我端着酒盏来到老祭师的墓前,他的碑上没有刻下一个字,因为他原本就是这座村里唯一一个孤寡老人,而大家平时对他又以祭师相称,久而久之,便没人知道他的本姓本名了。我在他墓前站了好久,直到确信他不会返魂后从墓中爬出来交代我一些事情,我慢慢转身,离开了他的墓冢。
  我小心翼翼的端着酒盏走进山中,一直走到双腿发麻这才停下,最终我也没有想好要把祭酒留在何处,因为我从来就不曾知道过,可我也不能就这样带着祭酒返回村子。

  最后我想起了弟弟告诉我的那条河,那条前几日我曾去看过的河,那条让我失望之极的河。
  我把祭酒带往了那条小河的上流,在那里它还只是条不足一丈宽的溪流,溪水看上去要比那条河清澈许多,我想等它再往山下流淌一些距离,汇合了那些与它相似的溪水后,应该会变得更加宽广一点。
  我把祭酒倒入溪水之中,和溪水相比略显浑浊的酒浆顺流而下,不消一刻便与溪流汇成一体。
  酒盏同是不能带回村子的,我便顺手将它丢进了溪流,酒盏在溪面上浮了几个上下,随后被并不湍急的溪水打翻,沉进了水底。
  做完这一切后我回到了村子,大家一如既往的生活,从没人过问过我是如何处理祭酒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祭酒被用于何处,只应该由祭师一人知道,我觉得就算我刚出村口便将祭酒抛洒在路旁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有时候会觉得,也许整个村中,唯一还记得每次祭典过后都会死人的,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而已。

  突然间我想到,村中的人会不会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祭典的怪异?他们会不会就像我小时候那样,像我小时候那样仅仅把这祭典当做村中例行的某种节日。他们从未想过祭典之后将会有一家人死去,那个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家人,或许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们欢笑着度过祭典,因为那一天中大家能在一起把酒言欢直至天明,被各家酿造珍藏一年的美酒被开封,除了各自拿出一盏作为祭酒外,其它的都被村里人在那一天喝掉了。
  我看着他们围坐在篝火前畅饮,暂时忘记了工作的艰辛,生活的困苦。那一天是聚会,需要的只有欢娱……
  为什么没有人为将要死去的人流泪呢?
  也许因为没有人知道将会有人死去,知道的仅仅只有我一个罢了?我不清楚……

  祭酒被我还算是“妥善”的处理之后,我按照酒盏上所刻写名字来到了那户人家,屋内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女孩儿脸色很差,行动看起来也很虚弱。
  女孩儿见我进门后便跑了过来焦急的说,她的父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们。
  我来到床边看了看,床上躺着一对父母,我过去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又俯下身子听了听胸口,虽然结果早已确定,可是总要做完这套程序我才能安心。
  我蹲下身子,摸着在床边轻咳女孩儿的脑袋,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死了。
  女孩儿皱着眉头问我她是不是也会死?

  我苦笑着低下头,只能抱紧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儿已经在我怀中死去。我把她自怀里轻轻抱起,女孩儿的身子很轻,轻到我几乎以为我怀中所抱的只是一根稻草。我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连走动带起的微风都会将她吹走。
  我将那户人家的身体都带回了祠堂,陈列在祠堂大厅中不知如何是好。
  我便这样不知所措的坐在祠堂正中看着那他们的尸体,一直看了整整一天,直到困意来袭。
  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我觉得我该把那户人家的尸体下葬,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让我腰背生疼,我强打起精神直起身来,可那原本应在大厅的尸体却不翼而飞。我惊讶的巡视四周,依旧没有什么发现,唯一不同的是祠堂的地面上多出了很多竹鞭,我走过去拨弄了几下,竹鞭上带出的泥土还有些没有干透,应该出土没有多久才对。
  .哗啦一声,祠堂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倾倒的声音,我站起身来来到后院,声响是从库房传来的,我拨开虚掩的房门看去,在里面有一个看似八九岁的孩子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些什么。

  我打开房门,陈旧的木门轴咯吱转动的声音让那孩子吃了一惊,他连忙转过身来,扬起惊恐的面孔看着我。他的样子很憔悴,皮肤干枯的不像话,瘦弱的身子再加上长乱的头发,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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