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30　22:51:14

　　第三十一章 卖车
　　1995年在美好的回忆中逝去，这一年我收获颇丰，有金钱，有朋友，有老婆，有孩子。这一年注定成了我一生中值得珍藏和记忆的一年。1996年的元旦在缤纷的中国拉花的装扮下悄然到来，当莫斯科红场上的大钟敲响的时候，我开始盘算起新的一年：我的心愿会是什么呢？来一场和俄罗斯美女的艳遇，还是继续在市场上高歌猛进，让钱袋子一鼓再鼓。哪个我都想拥我，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的很坏，甚至连自己都觉得有点猥亵。

　　过了元旦就是春节了。已经连续两个春节没在国内过了，这一次我决定领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其实啊，这次回国还有个大事，卖公派出国汽车购置优惠指标。当时，有个规定，凡公派出国满一年以上的出国人员可以享受汽车进口免税的待遇，至于一台车到底免多少税，我也不清楚，但从以往回国的人口中得知，一台车起码可以赚到两万人民币左右。
　　1996年春节前，我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阔别两年多的沈阳。我那时非常自私，也比较幼稚，当时只想着把汽车指标办下来，然后卖掉赚笔钱，再返回俄罗斯继续自己的生意。用现在的话说，只管自己舒服，合适，而不注重别人的感受。
　　春节前，我回到单位重新上班，和大大小小的领导同事见过面之后，我便始筹备和实施自己的计划（也许叫阴谋更确切吧）。我拿着出国留学证明找到人事部的小孙，这样，出国进修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没人追究，也没人关注我在俄罗斯到底干了什么，这也许是国营企业的通病吧，形式主义永远占据着主流地位，浮夸，走过场总是不可或缺。国营企业用一套套内部规章制度把自己的员工束缚起来，人们不停地忙碌着，工作者，但最后你会发现，人们所有做的大部分功都是无用功。

　　办完了回国工作手续，我写了一个购车申请，拿到人事部去盖章。起初，人事部门的小孙及人事处长对我的申请都有所怀疑，但一想，我人已回到单位，人又能跑不了，思忖片刻还是为我盖了章。
　　拿着盖了章的购车申请，再去上级相关主管部门办手续，一切进展顺利。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到此为止，我的计划或阴谋已全部得逞，我随时可以离开单位，重新回到俄罗斯，因为回国前我已经办好了往返签证。我欺骗了单位，用卑鄙的小丑般的伎俩骗取了单位领导的信任。拿着那份骗来的购车申请，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龌龊，下流。我知道单位的某些领导人曾经对我出国百般阻挠，设置障碍，可这就是我欺骗单位的理由吗？国家出钱派你进修，而且也默认了进修延期，这对你还不够宽容，不够大度吗？你不是曾说过，宁愿国家负我，也不能我负国家吗？而如今这一切为什么全抛到脑后了呢？难道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就可以置一切原则而不顾？我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与中国人的爱国传统格格不入。也许是我当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吧。时至今日，我仍然对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我做的真的有些过分。春节过后，我以回国休假作为借口，踏上了去北京卖车的旅途。

　　坐了一夜的火车，早晨六点到达北京站。出了车站，我没打车，也没坐车，步行到北京站口，沿长安街右行，没走多远就到了中国海关大楼。
　　1996年的海关大楼在当时的北京还是挺气派的。站在海关总署的大门外，我一时不知做什么好。怀揣着一大堆购车票据，我突然感到一阵茫然，我该把它们卖给谁？
　　冬天的北京太阳出来的很晚，直到七点钟才爬上房顶。在早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海关大楼熠熠生辉。原本平静的城市霎时变得喧闹起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朝我走来。他二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锃明瓦亮的黑色皮鞋，白色的短袜，戴一付黑色墨镜，手里拎着一个砖头大小的大哥大，猛一看，就是香港警匪片中黑社会老大。那时，手机刚刚出现，价格奇贵，一部手机动辄上万元，而当时人们的月工资不过百十来元。所以，人们习惯上把手机叫大哥大，很显然，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小伙了走近我，用一口地道的京腔和我攀谈起来。
　　“大哥，你有免税汽车指标吗？”大哥大问。
　　“有”我回答。
　　“你买的什么车？”大哥大又问。
　　“大切诺基”我说。

　　其实，我对车毫无概念，也没有买车自己开的打算，只不过想把这个指标卖出去赚点钱。听以前回国的朋友说，越是名贵的车卖的价越高，但又必须是国产车（含合资品牌）），于是我在购车手续上填了大切诺基的字样。
　　“好，我要了。你这个标想卖多少钱？”
　　“两万块”我们一问一答，就象黑社会对暗号一样。
　　“现在车标贱了，便宜点吧。一万五卖不卖？”大哥大语气坚决地说。
　　“一万五我不卖，前几天我一同事还卖二万呢？就在这儿卖的。”我毫不松口。
　　“大哥，这样吧，你也别死抱着二万，我呢，也别给一万五，咱们取个中间价，一万七，怎么样？”
　　“行，一万七”我重复了一遍。

　　“跟我来，我去取钱”大哥大示意我跟他走。
　　那时的我，真的是赚钱心切吧，居然一点没害怕，也没起疑心。我跟着大哥大离开繁华大道，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走到一片平房区。进了一个小院子，他打开房门，把我让进屋。我敢说，如果换成今天，打死我，我都不会跟他走。想想啊，我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他要弄死我易如反掌啊，就是不害我，要抢走我的购车手续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这是一栋普通的平房，一进门是厨房，里面是间卧室。进了屋，他让我坐在床上。
　　“你的手续在哪儿？”年轻人问。
　　我没背兜子，把手续装在了口袋里。我从上衣兜里掏出手一大堆票据，放在床上。他挨个看着，不时地皱眉，或点头，或沉思。
　　“大哥，你这手续基本上还行，不过，还得补办两个手续”他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嘱咐我。
　　“我先给你拿一万块钱，等余下的两张手续办好后，我再把余下的七千块付给你”。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有些吃惊。

　　“你不怕我拿着手续跑了啊？”
　　“不会的，大哥，你是知识分子，像你这样的白领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他满脸微笑。
　　“不过，我得把这里面的几张票据留下，此外咱俩还得签个协议。不过，你放心，如果没有你的身份证，我的车是买不了的，所以，我俩谁也离不开谁”
　　大哥大干脆利落的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撕下两张，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