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水和尚讲古》
第11节

作者: 大巫登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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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天神讲到这里,我说:“那侯经理怎么感谢你们师徒的?”张天神说:“师父一辈子没在世人面前显露过自己的本事,虽然改革开放后牛鬼蛇神都活跃起来,但师父习惯了隐藏自己,所以这事就没声张。再说,我师父一辈子做的好事多了去了,这点小事还真没当多大点事。”
  日期:2011-11-7 13:51:00
  过了几天,船仍然在船厂维修,我们依旧无所事事。小刘给张天神打来了电话,问他有空没有,能不能回去一趟。正好那时换班的人马来了,我也要休假了,张天神就给大副请假要回去。张天神看我也没什么事,就约我和他一起回老家玩儿。我正闲的蛋疼,正愁休假怎么打发,于是欣然同意了。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和他一起出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问:“你不是说你在当地没有什么亲戚了吗?那怎么小刘是你表弟?”张天神嘿嘿一笑,说:“我们农村人嘛,他(小刘)妈和我爸同姓,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平常是邻居关系好,我就喊他妈姑姑。他(小刘)虽说从小和我玩不到一起,但他也不像别人一样歧视我,他妈对我还是不错的。”我想想也对,如果不是关系好,那小刘有事要回去张天神也不会来帮忙替他做饭。

  到了四川那个小县城,果然小得很,依旧是一条街贯穿全县城,不过路面还很新,看来近期翻修过。我们在县城边缘下了车,抬头就看见一块破破烂烂的铁招牌“红星煤矿”。顺着旁边一条小路走过煤矿,就看见山上全是梯田,大部分荒了,只有靠近山脚比较肥沃的田还有人耕种。我们走到一个小山坳里,里面砌着两栋二层小洋楼,一栋看着很破败。张天神指给我看,说那栋破败一点的就是他的屋,另一栋就是小刘家的。我问他师父的呢,他说在山坳北面,是个土墙屋平房,师父过世后就归他了,现在没人住。

  小刘看见我也来了,先是一愣,旋即极其热情的帮我提行李招呼我们到他家。小刘一家见我来了,知道我是他同事,出乎我意料地热情,又是掺茶又是问我们吃饭没有饿不饿。坐了一天的车,还是早上吃过两个油饼,这时都下午五点多了,肚子早就造反起来。小刘就和他妈张罗起饭菜来。等开饭时,我想到一个问题,第一次到人家家里来却两手空空太不像话了。

  饭桌上除了我、张天神、小刘、小刘的父母外,还有小刘的大伯和幺爸以及两个婶。 饭桌上大家没什么话,小刘父母只是一个劲地招呼我吃菜。其他人神色有些凝重,连张天神也是,都只埋头吃饭。
  吃完饭,我们抽了一会儿烟,张天神和小刘父母商量起来。我这人神经比较大,听他们说话我才反应过来,这次喊张天神回来肯定是有事。原来小刘的奶奶不久前中风瘫在床上,嘴里还能含糊不清地说话。白天还好,可一到晚上就开始闹腾起来,说小刘的爷爷从下面(阴间)找自己来了,自己没几天活了要小刘回来。就这样,小刘才喊张天神替他做饭自己好回来。小刘回来后他奶奶晚上好多了,也不闹腾,就是要小刘一步不离的守在床前,怪不得今天见到小刘气色不好。可就是小刘天天守在他奶奶床前闹是不闹了,但人的精气神一天天消磨下去,医生也没办法,眼看老太太没几天活了。小刘着急,奶奶从小最疼他了,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奶奶断气。他知道张天神懂一些医术偏方(医巫自古就是一家)还懂一些鬼鬼神神的道道,所以就喊张天神回来,最后再试试。毛大师虽说一生都没在旁人面前显露过自己的本事,但大家一直相信他从他的神汉师父那里学到了不少名堂。而后来收张天神父母为徒的事以及张天神从事的职业,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怀疑。因为张天神是毛大师抚养长大的嘛,所以大家认为他也肯定学到了毛大师一身本事的精髓。

  张天神问小刘父母,奶奶中风前做过什么去过哪里。小刘的母亲就说,那天也不是祭日节日的,老太太去了小刘爷爷的坟前站了一会儿,回来后不一会就中风了。张天神听了正在思索,突然小刘的奶奶断断续续地说:“活......活......出丧!”他一听,嘴里说:“对呀!活出丧!就搞一次活出丧!”我们听得一头雾水,张天神就给我们解释起来。

  小刘的奶奶岁数大了,人的精神已经萎靡,估计她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心里就产生了“小刘的爷爷找自己来了”的执念。这种执念久了,人的精神受不了就一下垮了,所以才会中风。而“活出丧”则是顺着这个执念疏导病人,经过“活出丧”这一过程病人就觉得自己经“死过一次”,所以潜意识里觉得安稳,什么事也就没有了。在民间,一般人认为“活出丧”是在糊弄阎王爷,能让自己多活几年。小刘的奶奶虽然瘫了,说话也不清楚,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想到“活出丧”能续命就让下人给她办一出“活出丧”。

  我私下向张天神打听过,他们正宗的巫觋(男巫称“巫觋”女巫直接称“巫”)给人办“活出丧”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像精神科医生那样疏导病人,而是通过天人感应在疏导的同时给病人增加自然的力量以增加活力。
  第二天,小刘一家准备妥当,把他奶奶梳洗打扮一番就抬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口棺材里。棺材的盖子四边垫上一摞纸钱防止盖子盖严实了,否则“活出丧”就成了真出丧。棺材摆放在堂屋正中两张桌子上,前面放着灵牌香烛,地上还有一个烧纸钱的火盆。小刘两父子和他的大伯幺爸规规矩矩地披麻戴孝当起了“孝子”跪在灵牌前,他的母亲和两个婶在厨房张罗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我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笑,明明一个活人躺在那里,大家也都知道,可不管是小刘家人还是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做的像真的似的。

  到了晚上六点多钟,打丧鼓的歌师来了,一共四个。他们一来,首先就和张天神打起了招呼,看样子是老熟人。后来张天神告诉我,他和这四个人是一个丧鼓乐队的。这些打丧鼓的歌师平常就是附近的农民,大家自发地组织到一起成立了这个丧鼓队,每人手中的乐器自己掏钱买,在闲暇时就聚拢在一起练习。每次出去给别人打完丧鼓后,请他们的人会打发一定的现金、香烟、香皂、茶叶,完事后平均分。

  歌师们吃完饭就坐在灵牌前拿出乐器准备演出了,张天神也坐在一起,左手里拿着一面带把的鼓,右手拿着一把小木槌。看样子张天神还是这个丧鼓队的头,因为我以前在别的地方看过打丧鼓,其他的歌师都是按鼓手的节奏来。他们用眼神交流一下乐器声就响了起来,不光是敲打乐器,嘴里还要唱丧歌。首选是张天神起了个头:“东边一朵红云起,西边一朵紫云开。谁个孝家开歌厂?引得四方歌师来。开歌路,歌路开,起歌楼,搭歌台,千山万水聚拢来。脚踏山来山也动,脚踏水,浪花翻。来到孝家大门前。孝家门前搭高楼,搭的走马转角楼。四道高门在四方。一道中门在高堂。打开东门好跑马。打开西门好耍枪,打开北门招歌郎。......”声音古朴苍凉如黄钟似大吕,如果不是在现场我绝想不到会是张天神发出的声音。他这一起头,其他歌师跟着就一起唱起来。

  日期:2011-11-11 4:36:00
  歌师们卖力地表演,其他人各忙各的,吊唁完亡者后打麻将、吃肉、喝酒、热热闹闹就像正经的丧事(或者说像在庆祝什么)。我问过张天神,这种上了岁数的老人去世时办丧事相当于办喜事,人们认为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老太太“升天”应该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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