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养母胡燕妮正在厨房弄早餐。她走过去说，妈，我来。
　　胡燕妮将手里的汤勺往她手里一塞，一言不发地出了厨房。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栾静对于胡燕妮来说，就象家里的一件家具，用的时候才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就随手放着，用不着寄予什么感情。
　　灶上熬着一锅小米粥。栾静凝视着沸腾的汤锅，思如潮涌。

　　栾树装瘸的这件事，胡燕妮是否知情？
　　栾树要瞒过她很容易，因为她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才回来。而胡燕妮不一样，她天天守着楼下的杂货店，栾树进进出出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半年多啊，演技再好也难免一时大意地露出马脚。
　　栾静觉得两人串通的可能性比较大。
　　胡燕妮虽然憎恨她，但对儿子视若珍宝。栾树想要的东西她都会想办法满足，所以栾树要说服她配合他演一场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揣测成真的话，那么母子俩联合起来欺骗一个孤女的行径，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
　　栾静的内心就象被一团火烤着，滋滋地冒着白烟。
　　粥熬好后，她端出来放到餐桌上。

　　胡燕妮并没有对栾树的缺席感到意外，他夜不归宿是常事。
　　但是今天她不应该这么平静。昨晚他们吵得那么厉害，她不会听不见。而现在她却若无其事地坐在这儿，就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都不问一声。
　　这更加证实了栾静的想法。显然胡燕妮知道栾树并不爱她，于他来说，结婚就跟从前玩过的那些游戏一样，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兴趣流失是迟早的事——她早已有了思想准备，所以才会这么泰然。
　　多么可怕的母子！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爱好，处心积虑；另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畸形母爱，为虎作伥。
　　栾静勉强喝了两口粥，以找工作为借口，迅速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清晨的街头，潮来潮往。栾静茫然地站着，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她发现自己一直都处于这种悲哀的境地。天大地大，但跟她没什么关系。
　　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她被汹涌的人流裹了进去。
　　日期：2011-7-31 9:22:00
　　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她被汹涌的人流裹了进去。
　　爱去哪就去哪吧，她听天由命地想。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车厢里是水泄不通的拥挤。每个人都紧皱着眉头吊在环状的手柄上摇晃，就象是身不由己的吊线木偶。栾静也是其中的一个。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旁边同样是一辆人挤得跟沙丁鱼似的公共汽车。她从对面的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空洞，就象是蒙了一层灰尘的旧照片——加上黑框就是一张现成的遗像。

　　用“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真是太形象不过了！她牵起嘴角苦笑。
　　忽然有人在后面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接着有个硬梆梆的东西抵了过来！她的心突地一跳！
　　回头，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男人脸。粗大的毛孔，阴郁的胡茬，一双眼睛深陷在颧骨里，就象塌方的矿井。
　　看着似乎有点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又或者因为他身上有着与栾树相同的气味。邪恶的气味。

　　第一个直接的想法，就是回头甩他一耳光！但是她发现这不可能。这个家伙老谋深算，将她紧紧地逼靠在栏杆上。想动一动都难。他的一条青筋暴胀的胳膊，就那么赤裸裸地箍在她的胸前，随着车体的摆动而来回摩擦。另一只手则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姿势，牢牢截住她的退路。
　　当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男人竟然微微一笑。接着低下头，紧贴她轻声说了一句话：“小姐，你说别人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情侣？”
　　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么？栾静简直惊呆了！
　　的确，在这样一个摩肩接踵的空间里，身体的接触原本是无法避免，就算有人察觉有什么不妥，大概也慑于他的淫威，不敢吱声。
　　天哪，难道我是人渣吸引器么？一个悲哀的声音在栾静的心里呐喊着。她身体僵硬，大汗淋漓。
　　公共汽车在一个未知的站点停下。栾静抬起头，以一种快要哭泣的声音低低哀求：“你让开，我要下车！”
　　男人终于松开了胳膊，微笑着跟她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鬼才跟你再见！

　　栾静失魂落魄地下了车，对着公共汽车的屁股狠狠啐了一口。
　　不是所有的灾难都能及时喊停。在人生的这趟列车上，也许只有死亡才是终点
　　日期：2011-8-3 15:50:00
　　7不能反抗只好享受
　　栾静漫无目地的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目光被一张贴在橱窗上的招聘启示所吸引：

　　新贵鞋业专卖店诚聘女营业员若干，要求年龄在22—28岁，身高160CM以上，五官端正，气质优雅。具有零售店铺或品牌专卖店工作经验。月薪面议。
　　栾静决定进去试一试。
　　干什么都行，只要可以让她暂时离开那个家。
　　面试顺利通过。店长凌霜华对栾静的条件很满意。新贵鞋业就象这个名字一样，走的是国际品牌市场，正需要栾静这种在高端服饰精品店工作过的经验人才。
　　于是栾静从第二天开始就正式上班了。

　　工作内容跟之前差不多，不过是由服饰换成了鞋子。
　　唯一令栾静感到不舒服的是，这里实行的是“跪式礼仪”。只要顾客落座，工作人员便要单膝跪地为他们服务。新贵的目标是高端人士，所以刻意用这种服务来体现他们尊贵的身份。
　　栾静所在的区域是女鞋精品区。女人本来就是麻烦的动物，而有钱的女人更难伺候。有时遇上一个挑剔的客人，栾静一跪就是半天。
　　每当这个时候栾静就有一种宿命之感：她的人生不就一直在跪着中前行的吗？从小到大，她都得抬起头仰视别人，随时接受别人的颐指气使。他们冷冷地看着她，就象看一块踩在脚底的泥。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一次又一次践踏着她的人格和自尊。
　　Anyway，她现在已经麻木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生活就象强奸，既然你不能反抗，那么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好在，栾树现在已经不怎么折腾她了。
　　或许是由于新婚之夜所遭受的打击，或许是发现了其他更有趣的目标。总之他夜不归宿的状况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好几天也不见人影。就连胡燕妮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栾树一直没什么稳定工作。以他火爆的性格，在哪里都干不久。打工吃不了苦，做生意又没本钱，整天就那么漂着。胡燕妮也任其自流。其实就算她想管，他也不听。
　　最近栾静怀疑他在夜店里混。因为有好多次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时，发现了女人的头发和唇印。偶尔还有血渍，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风月糜烂之地，多生是非，搞不好某天被人在身上戳个窟窿。栾静恨他，但还不至于盼他死。
　　在又一次发现血渍时，栾静将衣服收起来，准备找个机会跟他谈谈。
　　三天后，她总算抓到了神出鬼没的他。当时已是凌晨，天光大亮。栾静已经起床，在卫生间里洗漱。就是这个时候，栾树摇摇晃晃地回来。
　　他闯进卫生间，也不管旁边有人，便大大咧咧地拉下拉链撒尿。事后连马桶也不冲一下，就奔出去将自己四仰八叉地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