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散发着酒精和女人脂粉混杂的浓烈气味。

　　栾静放下牙刷追出去，把那件衣服翻出来，指着上面的血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栾树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说：“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你跟人打架了？”栾静追问。
　　“是啊！怎么，你担心我啊？”栾树嬉皮笑脸地说。
　　“我担心你？我是担心你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栾静没好气地说。“栾树，你听我一句劝，好好找一份工，踏踏实实过日子，行不行？”

　　“踏踏实实过日子？跟谁？你吗？”栾树哈哈大笑，“你不是宁可跟一个流浪汉上床也不愿意跟我吗？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栾树，咱们曾经彼此都伤害过对方，算是扯平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栾静说，“不论如何我们现在是夫妻，所以让我们象别人一样，过正常的日子吧。”
　　栾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研究性地看着她。
　　“听上去很感人。”
　　“我是认真的。”栾静叹了一口气，“我们既然能够走在一起，冥冥中当有一份缘份。不论能走多久，且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栾静，”栾树翻身坐起，用手指轻轻摸着她的脸，象体味肌肤的触感那样，“其实我最近才搞清楚一个问题：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不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我不缺女人，可没有一个女人所带给我的兴趣比你久。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对你的感觉是一种控制欲，就象我无法忍受属于自己的东西渐离自己的掌控那样，所以才会对你穷追猛打，意图占为己有，但是当我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我是喜欢你的……男人的心不轻易痛，除非那个女人是他喜欢的。新婚之夜的那一击你真真打醒了我……”

　　栾静惊讶地看着栾树，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过话。莫非他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她警惕地笑笑：“好煽情啊……”
　　“我还没说完，”栾树打断了她的调侃，“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吗？那是因为我害怕。我明白你有多恨我……只要有机会你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所以我不敢离你太近，免得到你离开的那一天，我会失去理智地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栾静怔怔地听着，象是听一个离奇的故事。而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说什么都无法跟眼前的栾树重合起来。疯了，一定是疯了。她暗想。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当笑话也可以当真话。我得承认，你刚才的那番话真的打动了我！你说的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管将来怎样，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也许去找一份工作。而现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栾树说完，再次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拉过枕头盖住脸。
　　栾静的大脑嗡嗡地响，象是飞进了一万只小蜜蜂。
　　她用力甩甩头。是真话还是笑话，都付予时间吧，时间早晚会有一天给出真实的答案。

　　日期：2011-8-4 13:36:00
　　8看上去很象情侣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栾静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栾树走进来，倚着门框欲言又止。
　　他不说话，栾静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今晚的菜谱是炒西芹、红烧鱼和砺子豆腐汤。她将西芹洗好，切成一段一段地放进盘子，然后开始对付那条鱼。
　　鱼是在楼下的小市场里买的。半小时前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鱼缸里欢快地游着。鱼缸里有细砂碎石、珊瑚海藻、人造阳光，还有一群嬉戏的伙伴……它一定以为这里就是家了。

　　几分钟后它被捞出来钉在砧板上，手起刀落，瞬间就被开膛剖腹，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再过不久，它就会变成餐桌上的美食。鱼缸是它的棺材，而人类的胃则是它的坟墓。
　　栾静将它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她不喜欢任何动物的尸体。它们摸上去冰冷湿腻，带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被人吃掉，但无力改变，因为那是它们的宿命。
　　那条鱼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了厨房的地上。一双眼睛绝望地瞪着栾静，嘴巴一张一合。
　　栾静连退几步，按着胸口发出一声惊叫。
　　栾树走过来捡起它，重新扔进水池。

　　“怕什么，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嘲笑。
　　“出去，别妨碍我做事。”栾静板起脸。
　　“我可是诚心来帮忙的。”
　　“用不着。”
　　“好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栾树无奈地说，退至门框处又停止，又说了一句，“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

　　栾静怔了一下，转身。“你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一间快递公司做派送员。”栾树搔了搔头。
　　栾静手里的抹布不知不觉地掉在了地上。当她捡起抹布的时候，栾树已经离开。
　　难道那天早上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旋即摇头否定，不，只是又一场心血来潮罢了！
　　无论如何第二天起栾树就上班了，公司还给配备了一辆摩托车。

　　栾静不认为他能坚持多久。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干了一个多月，而且好象还要继续下去。尽管每天晚上回来都喊累。
　　他看上去真的变了好多。
　　有一天栾静休息，栾树说要带她出去玩儿。
　　“你不上班了吗？”栾静很奇怪。
　　“上啊，两不耽误。”

　　“那怎么玩？”
　　“我带你看风景。”
　　那一天栾树用摩托车载着她，呼啸着蹿过大街小巷。原来这座城市有那么多她没有去过的地方。这真是个很惊讶的发现——每个人的视野都是有局限性的，很多时候你以为前面即是死路，驻足不前，但是如果转过去一看，恍然又是另一番景象。或许人也是这样。你所看到的只是其性格中的一面，不是对方的全部。
　　路过四方街的时候，栾静看到了丁家睦的菜馆。很小的一个门头，但“阿兰菜馆”这四个字很大，正午的阳光洒上去，金色的大字灼灼生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丁家睦和他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在里面忙碌。
　　她和他看上去只隔着一条马路，其实隔着一个世界。
　　栾静转过头，将脸贴在栾树的背上。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透，就算再抹上一点眼泪也看不出来。
　　“咦，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栾树也注意到了丁家睦。
　　“不知道。”栾静矢口否认。不想多说话，怕他听出异样。
　　栾树没再说什么。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沉默了一会之后，他歪过头问。“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好。”栾静言简意赅地答应。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他只管命令，她只管服从。

　　那是饭馆躲在不为人知的巷子里，不仔细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居。店面不大，人却不少，挤得满满登登的。这间饭馆最拿手的是烤鱼，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栾树说他也是在派送快件时无意中发现的，来了一次就被吸引住了。
　　伙计送上来的茶水倒在缺了口的杯子里，就象一泡混浊的马尿。不过烤鱼倒是名副其实的好吃，又香又辣，很对栾静的口味。也顾不上形象，直吃得额头冒汗。中途拿起杯子喝水，发现栾树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