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18 19:42:42
　　一百零四、工人
　　在城市角落的一个楼房里，我见到了小李的妈妈。出乎我意料的是，小李的妈妈很年轻，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白底红点很漂亮的衬衫，下面是米色裤子，非常流行。发型也跟我见过的女人们不同，虽然梳着两个黑亮的麻花辫，但是前面的刘海是用一个白色的夹子整个夹到后面去，露着光亮亮的额头，一张鸭蛋脸格外的漂亮。
　　真美啊。难怪小李能长得这么俊俏，他妈能嫁到城里来。我在心里想着。

　　他妈对我也很客气，我看不出她对我是不是满意，感觉从她的眼睛里望过去，深不见底，完全没法看出她在想什么。
　　晚上，小李的后爸也回来了。他们俩招待我们吃了一顿晚饭，包的饺子，还炒了一些菜。我知道包饺子是待客较高的礼遇，然而在赵姨家的时候，我吃饺子吃得实在太多了，看到碗里的饺子，实在是没有胃口。小李的妈妈和后爸也没说什么，倒是小李一个劲地给我往碗里夹菜夹饺子，我实在是吃不下去，又不好意思剩，只有拿眼睛狠狠地瞪他。小李一向对我的眼色是免疫的，于是那天晚上，我用饺子把肚子填得满满的，直想吐。

　　饭后，我们四个人，不包括小李后爸的女儿，开了一个大型的家庭会议。
　　说是会议，实际上更像是训话。坐在小李妈妈家的沙发上，我如坐针毡。这辈子，我好像都没有坐过沙发，我只坐着沙发的一个小边缘，不敢往里去，生怕把白色布的沙发套子弄脏了。
　　会议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你俩今年都是二十岁，你们的婚事我们做家长的不想干涉，但是要先去领结婚证。秀秀你也没爸没妈，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云云，先说了一堆好听的，在我看来意义并不大的话。
　　我们现在没有能力给你们在城里安排工作。小李的后爸说。你们要回毛竹园，可以找到村里的干部给你们在村里的纸袋厂安排工作，具体什么工作，就要等领导安排了，你们回去以后过几天，去厂子里看看。毕竟要自食其力，城里不如农村好，要是跟我们住在一起，也多有不便，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房子也不大，住我们一家三口就已经很挤了。
　　就这样，我甚至没有住上一晚城里的好房子，就跟小李连夜赶回毛竹园了。
　　第二天，我们在村里的登记处领了结婚证书。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领结婚证也不需要什么繁琐的手续。加上村里人也不多，彼此都认识，登记处的同志恭喜了小李几句，我们就回家了。拿着红纸封皮的证书，小李很开心，我却思绪万千。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正式结婚，虽然没有什么人来庆祝，但是我还是比较高兴的。我看着这一张设计得像奖状一样的结婚证，希望它能掩埋掉我所有的过去。
　　纸袋厂的工作安排也很顺利，每天早晨八点开始工作，晚上七点下班，有午休，有自费的伙食饭，很便宜，每顿不超过两角钱，每周还能休息一天。小李负责搬运纸壳，我负责粘纸袋子。我们每个人都有厂里统一发放的围裙，工作比较累，但基本都是村里的人，彼此很友好。我和小李是新手，算是初级工，每人每月能领到24元钱，和25斤的粮票。

　　日期：2013-08-18 20:27:30
　　一百零五、姐夫
　　我们在纸袋厂的日子非常幸福，除了吃饭就是干活，厂里还有免费的报纸可以看。工作的时候，我也认识了很多同事，当然都是村里的邻居，在我看来，她们都很单纯善良，时不时地会交流一些饭菜的做法和育儿的心得。自从在大丰和女儿离别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女儿的消息。每次她们谈到自己的孩子，我都默不作声。她们也不奇怪，因为在她们眼里，我还是一个新婚的女孩儿，也不会主动与我讨论孩子的问题。

　　小李是个老实人，对我也很好，每天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平静而没有波澜。只是小李有一个毛病，就是爱喝酒。每天晚上吃饭，他都要拿出在村里的供销社买的散装白酒，喝上几杯。也可能就是因为他太爱喝酒了，我一直没有怀孕。
　　我很害怕，怕是自己的原因怀不上，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身体有了什么问题。如果这样去医院检查，怕是以前生育过孩子的事实就要被他知道了。
　　每个月，我都会和小李买些水果和点心，到城里去看他爸妈。到了我们结婚的第四个年头上，我们已经是厂子里的中级工了，每个月能拿到31块8的工资和30斤粮票。工作给了我好的生活，我工作起来也分外有劲，每天早出晚归，非常积极。
　　同在厂里工作的，还有小李家的一个表姐。他的表姐三十多岁，和表姐夫一样都是厂里的工人。当时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是极其让人自豪的事情。
　　直到那一年，就是国家的新领导人，在某处画了一个圈的那一年。
　　小李的表姐夫跟我们并不一样，他在村里当时是一霸，每天偷鸡摸狗，被逮到了也不怕，经常打架斗殴，即使在当时的高压环境下，也没有人能奈他何。村里的纸袋厂建成后，给了他一份工作，让他每天分发材料。由于当工人是有很高社会地位的，有了工作以后，他收敛多了。小李跟他的表姐夫关系特别好，虽然性格迥异，但是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喝酒。没事的时候，表姐夫就会逛到我们家，带着酒和花生，俩人就在院里边喝边聊，酒气熏天，直到深夜。

　　那天，小李的表姐夫又带着酒来了。跟往常不一样，他还拎着一纸袋猪头肉。在院子里把小木桌支上以后，他很霸气地把肉铺在桌上。
　　小阳，我的亲弟弟啊！今天姐夫要跟你研究个大事。弟妹，你也坐这儿听着。说着，表姐夫表情夸张地笑着，重重地坐在凳子上，跷起二郎腿。
　　姐夫你今天真奇怪，还没开始喝呢，怎么就跟喝多了一样。我调侃。
　　弟妹，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表姐夫收起了笑容，用手拍着桌子。你们都给我坐下。这个事，事关咱们家族的成败，我这是给你们带好消息来了！
　　行行，姐夫你坐，咱边喝边说。小李拿来了碗筷，谦恭地对表姐夫说。
　　这才叫懂事呢。表姐夫满意地拉了拉衬衫的领口。你们知道，我昨天进城，在电影院门口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