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19 19:41:25
　　一百零六、见识
　　政策变了，你们知不知道？表姐夫对我们说。
　　昨天我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一个标语，大概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干，自己去挣钱的意思。我没念过书，但是我看到那个标语，就知道我理解得对！我从来不喜欢受拘束让人管着我，现在虽然在厂子上班，但是看见领导我还得赔笑脸，烦都他妈烦死了。我不想上班了。
　　表姐夫大口地嚼着猪头肉，一仰脖把碗里的酒喝下去，很快，他的脸上就泛起了红。
　　他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不上班，你去干什么？我难以想象表姐夫的话。那时，上班意味着稳定的收入，意味着很高的社会地位，上班是我的梦想，是我幸福生活的来源，我挣扎了这么多年，刚上了几年班，过几年好日子，上班对我来说就是已达成的梦想。我无法想象居然有人会不想上班。
　　开饭店。我只会炒菜做饭。表姐夫嘿嘿地笑着说。
　　这是村里所有人都不齿的表姐夫唯一的特长。据说他曾经跟什么师傅学过做菜，在那个穷困潦倒的年代里，人们吃饭都吃不上，做饭这个特长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好处，可是谁家有什么事情，需要炒菜，往往都还是请他的。报酬不高，但是对当时的人们来说，已经是很滋润了。

　　放着好好的班不上，去炒菜做饭？我在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一下，彭叔在饭店工作，我知道基本的饭菜的价格。就算每天的利润能达到一块钱，一个月也跟上班差不了多少，而且现在谁不上班，没个正经工作会让人瞧不起的。
　　现在不是毛主席的那个年代啦。表姐夫用手比划着。我只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有好事，咱们一起干。
　　我可不去开饭店。我讪笑着说，我不会炒菜做饭，有好事你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哎？你这个木头脑袋。表姐夫急了。你当我在这说着玩呢吗？标语就代表政策，政策就代表政府，你懂不懂啊？你不信，明天休息，你们两口子去电影院看看，就在电影院门口的侧面挂着呢！
　　这事要是真的，我觉得还可以试试。小李开口了。
　　李小阳你疯啦！我冲着他喊。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你就找不着北啦！好好的班不上，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跟你姐夫一起折腾什么啊？
　　我没说要跟他去折腾，我只是说先看看，你瞧你急的。小李烦躁地对我说。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我没好气地回他。
　　小型酒宴不欢而散，临走的时候表姐夫对小李说，你考虑考虑啊，别跟你老婆似的，女人见识短，什么也不懂。

　　老婆，明天咱们一块去看看吧。小李收拾着饭桌上的残局，对我讨好地笑着。
　　你那个表姐夫，没个正事，你也信他，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是毛主席的年代了，难道毛主席一没有，咱们就猖狂了就随心所欲了？不知道在街上看到什么东西，就连班也不上，要去开什么饭店，我看不是政策不政策的事情，八成是他在厂子表现不佳，要被人家开除了吧！还说我见识短，他见识长！不招人待见的东西！我怒气冲冲地说着，语速极快。
　　等我停下来，小李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他慢慢地开口说，好吧，既然你不高兴，就不提这个事了，不过明天我们去城里逛逛吧，带你去看场电影，上了一星期班也累了，放松放松。
　　我知道，带我看电影是假，他想去看标语是真。看电影就看电影吧，反正不上班，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日期：2013-08-20 19:40:52

　　一百零八、背心
　　这一天还是来了。那天下班后，纸袋厂放映露天电影，我们吃完饭就赶过去看。我和小李坐在一起，小李低声对我说，我跟领导递的辞职申请已经批下来了，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干。
　　我当时坐在小板凳上，差一点跌下来。
　　白天上班的时候，我和小李是几乎见不到面的。不在一个车间，除非有急事或者午休才能见到。小李说，他趁厂子里活不忙，跑到市里考察了好几次，觉得可以做一些背心裤衩来卖。现在城里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有修鞋的，有摆摊卖蔬菜的，虽然不多，但是已经允许个人卖东西了。那个时候家里有缝纫机的人不多，做衣服基本上都是手工制作，不如缝纫机做的质量结实。而商店里卖的背心，每件比布料贵很多，要一块多钱，而自己买布料用缝纫机加工好卖出去，利润几乎能达到两倍还要多。

　　小李对我讲，我们村子里现在有四户人家拥有缝纫机，他已经和其中一家谈好了，租用他们家的缝纫机来做活，每件背心给他们一角钱当做租金，每件裤衩给他们两角钱当做租金。并且，他还到城里的商店买了几件背心裤衩做样子，共花费十三元钱。
　　一开始我还沉默地听着，听到小李说他居然花费了十三元钱来购买背心裤衩，我一下就站起来了。这可是我们一个人小半月的工资啊，他也真敢花。
　　走走走，回家说。电影也不看了，我拉着小李就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