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还是发生了,从第一起案子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中,嫌疑人走过了怎样的心理路程?如果真像李舒然说的,他是结婚才“恢复”了正常,那么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是否会因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和恐惧呢?
“仅仅是因为他恨女人!”我又想起了李舒然的话,但是不对——,如果真的是因为恨女人,为什么嫌疑人会结婚呢?
我再次打开邮件,找到了李舒然在嫌疑人“仇恨女人”之前的限定词——“最初的动机”!
没错!最初的动机,我一边啃着张凡双给我带来的早点,一边有点摸着李舒然的逻辑思路了,他的意思是说,嫌疑人最初是仇恨女人的,到了最后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其中的心理转变——,
都是通过十四年的屠杀来完成的?!
日期:2011-1-17 14: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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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完了最后一口豆汁,张凡双的笑脸出现在我的桌前。她对这件案子持有厌恶的态度。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一个学法律和传播学的人,即使接触过一些刑事案例,也多是书面上的描述,这可能是她第一次直面凶手,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变态的凶手。没有一点“免疫”能力,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好在案子还没有完全铺开,现在她的工作范围,还没有必要深入到案情中来。
我在想自己琢磨出来的李舒然的推理逻辑,觉得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由爱生恨”的事儿倒是经常听说。可从痛恨所有的女人,通过十四年的屠杀,然后转变成爱上了一个女人,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我跟你说个事儿呗!”张凡双打断了我的思路。
“什么?”我看着她眨巴着眼对我说话,意识到她买来这份早点,也许不仅仅是感谢我请她吃了这顿饭。
“我有个研究生的同学,在新报做记者,专跑政法这一块,最近老是跟我抱怨说没什么素材——”她停了下来。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然后,他跑来问我,能不能有什么新闻给他!”张凡双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我有些为难。媒体接洽这一块本来就是由她负责,但工作组情况特殊,还是要为案子本身或者大局考虑,仅仅出于猎奇而对我们手上的案子进行报道,显然是不妥的。
但是事情如果都能“泾渭分明”,也许事儿就好办了。媒体公关是个人脉的工作,不是用到人家了,一个行政命令下去,马上就能够统一口径,现在讲究的是言论自由,很多时候,也需要人际关系,来确保媒体能按照我们的口径,来进行循序渐进的公布。
“你怎么看?”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关系还是要联络着的,没准以后也需要人家的帮助,况且他也未必就说马上就有什么案子可以让他来报,只是说想先了解了解,能够掌握些资料,时机到了,他们也不想落在别的媒体的后面。”
我觉得这事儿还算靠谱,但还是不能把话说满,“我得问问上面!”
“不急,”张凡双也笑,“我知道这不是社会新闻,随便来个人想了解什么就能了解什么!”
我也笑,“新报?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个新报?”
“不是我们这的,”张凡双补充道,“它是J市的一份综合性的日报。”
日期:2011-1-17 17:19:00
因为我没有反对张凡双的请求,所以她显得特别殷勤,对案子了解的欲望,也比前两天要积极,主动提出和我一起整理资料,反正她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展,我乐得这样。
快吃午饭的时候,J市派出所给我传来了消息,他们派出的民警,去了网吧调取录像,有,但并不理想。从网上传过来的影像资料,李舒然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大衣,看上去一米七三七四的样子,容貌仍看不清,在镜头底下,他始终低着头,而且还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脸,显然他意识到我们有可能会调查他,所以做了伪装,他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这使我对他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我开着邮件,不知道接下去该给他写些什么,张凡双建议我顺带提提钱的事儿,“没准一提钱,他就有兴致了!”
但我并没有把握,因为我似乎感觉得到,他对钱,没有太大的兴趣!
下午我又把张凡双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自己去了看守所。公丨安丨大学犯罪学周炳国教授,最近正在基层搜集素材。他是我知道的系统内对“行为证据分析”颇有造诣的专家。他和一般犯罪心理学研究人员不同在于,非常注重实践对理论的补充。
“这是个实践工作,灵感的迸发,是在那些不断积累起来的对犯罪人的感觉中形成的,只有你接触了二十个抢劫犯,找到他们的共性,才能知道第二十一个抢劫犯会有什么样的行为,住在哪,抽什么牌子的香烟,甚至具备什么样的外貌特征。”
在J市连环杀人案最初进入悬案工作组的时候,我就请周教授对此做过分析,不仅嫌疑人的人格特征,周炳国还画出了嫌疑人的容貌,“个不高,肌肉匀称,大腿粗壮,国字脸,发际线靠后,小耳,小眼,厚嘴唇,门牙排列不整齐,头发黑而粗……”
“二十年前我就开始尝试着用心理线索给罪犯画像,当时我只是一种感觉,但找不到理论依据,后来在实践中,我慢慢摸索到了门道,不仅仅是受到了国外的行为心理学派,和美国FBI的行为证据的启示,更重要的还是综合了我们中国‘土生土长’的哲学,不是别的,就是我们人人都知道的《黄帝内经》,中国的中医哲学。”
日期:2011-1-18 15:45:00
“相对来说,高个心脏负担要比矮个大,所以往往身材短小的人,胆子会大一些,这是基本的医学常识;中医里说,肾主发,嫌疑人没有正常的性行为,精气上冲,头发的质量相对也要比普通者更浓黑一些…..”
周炳国教授的这些理论,曾经让我印象深刻。诸如此类的推理,颇让我有些吃惊,让我知道犯罪心理画像不仅仅是犯罪心理学范畴的事儿,它是多学科交叉的技术,不仅要精还要杂,只有多学科知识了熟于心,才有可能做到“有的放矢”。
我在看守所的会议室,等着周教授。他最近正在对罪犯入狱初期的心理状况做一些普及性的研究,即对初犯者适应牢狱生活会产生的某些特殊的心理现象,进行观察。
我和看守所的狱警抽烟、喝茶,然后耐心的等着。约莫一个小时不到的样子。周教授走了出来。
他依然神采奕奕,周炳国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头银发,也从来不去染,但这反而让他区别于普通的小老头。他的个儿并不高,很精瘦,因为注重锻炼和养生的缘故,所以红光焕发,脚步轻盈,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在沙发前坐了下来,放下手上的文件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看了我一眼,“还是那个J市的案子?”
我笑着说是,“不急,您先歇会!”我给老头儿递过去一根烟,为他点上。
“有时候你明知道有些兔崽子出去了之后,肯定会接着犯罪,但刑期一满,你他妈还是得放了他!”
周炳国在这个专业,浸染多年,在看守所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心悔过“,哪些人已经成了“老油子”!
“二八定律在这一样适用,百分之二十的罪犯,涉及了百分八十的犯罪。法院宣判的时候就应该把心理评估纳入判刑的考量中!”
周炳国是龙勃罗梭天生犯罪人理论的忠实追随者,后者认为先天因素是导致普通人成为罪犯的主要原因。龙勃罗梭从种族和遗传的角度分析,得出结论,基因是“罪魁祸首”,也因而饱受诟病。
“现在仅仅对累犯重判,还不够,就应该从源头上堵住,如果天生就是个坏胚子,第一次犯罪就应该予以重判!”
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义愤填膺,就在前不久,一个因抢劫**的罪犯,九年刑满释放之后不到三个月,就一连抢劫杀害了四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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