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思量半晌，说：“好吧，那就帮你们一回。”提了马扎，让吴庸白骏坐下来，说道：“读书跟吃饭是一个道理。你吃羊肉泡馍的时候，先是把馍吃尽肚子里，再是把肚子里的馍消化了。读书也一样，先是把书上的文字看在眼里，再是把眼里的文字融会贯通。大凡读书读不会的，也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不用功，没把文字看在眼里，一个是没脑子，理解不了书上的意思。前面一个，只要多花时间，就能把书读懂了，文章就能做好。后面一个嘛，爹妈没给一副聪明脑瓜子，拿烧火棍都捅不开窍的，按理说这种人本来就不应该读书，他读不会。”

　　吴白两人听了，心凉了一半，嘴巴一咧，眼泪都快下来了。
　　老头儿把手一摆：“别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宋朝的时候，有位有大神通的老祖，名叫陈抟，就是画太极图的那位睡仙了。陈抟老祖是个绝顶的聪明人，早年有意出山争天下，当皇帝，晚年归隐山林，当圣人。从唐明皇到宋太宗，这中间的许多皇帝，无一不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怠慢了半点。这么位老祖，精通养生的法子，他养生的法子，叫五龙法，名头虽大，方法却简单，其实就是睡觉。要养生就得睡觉，可这位陈抟老祖偏偏又是个爱看书的人，他睡觉了，就没法看书了，很是遗憾，于是就找出个不用看书，也知道书里东西的法子，你猜猜是个什么法子？”

　　吴白两人摇头，说：“神仙做事情，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猜得透？”
　　老头儿笑道：“谅你们也猜不出来，这法子是吃书虫的屎。”
　　吴庸白骏一听，吃了一惊，忙说道：“大爷，书虫倒是多得很，趴在故纸堆里一辈子，皓首穷经，读出来一肚子大粪，这人多得很，就是那屎的滋味??????”
　　老头一摆手：“哎，我说的书虫，不是天天泡在故纸堆里的老学究。而是真有这么一种虫子。自隋文帝开科举以来，你说有多少学子皓首穷经？其中有不少人，干脆看书看到吐血身亡，直接就死在书桌上。这些人的大多怀才不遇，胸中郁积着一股怨气，阎罗王都不收。于是他们的魂魄凝结在一起，就化成了一种虫子。这种虫子就生活在书多的地方，靠咬噬书页为生。谁要是把他飞粪便吃下去，就能明白他吃了的书里的内容。相当于是借着书虫的肠胃，把书里的文字消化了一遍。不过这种虫子吃书多了，精明得很，平常躲藏起来，没人看得见，要想逮住一只，更是难上加难。”

　　吴庸一听，苦下脸来：“那我俩岂不是没救了？”
　　老头摇头：“哎，我还没说完。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的眼睛。再罕见的毛片，也逃不过穷屌丝的眼睛。经过我们研究论证发现，书虫虽然狡猾，我们还是有办法逮着他的。你想想，书虫本来就是文人的精魂所化，他当然喜欢文人喜欢的东西。你俩说说，文人喜欢什么？”
　　吴庸白骏思量半天：“钱和女人？不对，事业和爱情？”
　　“庸俗，低俗，媚俗，怪不得你俩学不会写文章，连文人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文人。大爷告诉你，文人啊，喜欢三样东西，分别是酸，骚，臭。”
　　吴庸白骏听罢，先是一惊，转念一想，抚掌称是：“大爷总结的精辟啊，果然精辟！”

　　老头道：“那是自然。你要是想逮着书虫，就得把酸、骚、臭都备齐了，才能把它引出来。有个讲究，叫做酸而不避，骚而不厌，臭而欢喜。就是说酸的这东西，要让人明知道他酸，却不愿意躲开。一共要准备三样。骚的东西，要明知道他骚，却没人讨厌，也要三样。臭的东西，要明知道他臭，却越臭人越欢喜。把这九样东西备齐了，放在藏书的库房里。那书虫闻见气息，就会出来，欢欣雀跃，一直跳舞。跳到筋疲力尽才会停下，这时候它没有一点力气挣扎，你就能拿蝈蝈笼把它逮住。记住，酸骚臭三样，每样只能不多不少拿三件东西。少了，诱惑力不够大，书虫头脑还清醒，骗不过来；多了，书虫开心得厉害，一直跳舞，止不下脚步，一直跳到死，就没用了。”

　　吴庸白骏听了，都说这个简单，那老头儿道：“别急，我话还没说完。那书虫读书多了，精明的很，很会逃跑，只能趁他力气衰弱的时候，拿蝈蝈笼困他一会儿。等他力气恢复，马上就能把笼子咬开逃走。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除非你是文人，他才甘心跟着你。所以你们要想把书虫养住了，身上就得有文人的气息。怎么才能有文人的气息呢？这里有个法子，你要饿七天七夜，只能喝白水，不能吃东西，把肚肠清洗干净了。七天以后，把酸骚臭那一共九件东西，想法子吃下肚子，那就成了。”

　　吴庸白骏听了，左思右想，没觉得哪里凶险，试探着问老头：“大爷，这法子简单的很，哪里凶险了？莫不是有饿七天饿死的，还是吃东西吃死的？还是书虫咬人，把人咬死了？”
　　老头摇头：“你老实说，是不是个瘸子让你俩找我的？”
　　吴庸一想，他那老师，还真是走路一瘸一拐的，于是点头。
　　“他那就是为捉书虫，断了一条腿。”
　　吴庸一听，果然凶险得很，悄悄问道：“他怎么伤的？”

　　“缺一样骚的东西，准备偷个骚娘们凑数，让人家发现了，打断的。”
　　吴庸白骏对老头千恩万谢了一番，方才离开。路上俩人吃着肉夹馍商量怎么个做法。白骏道：“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法子，他干嘛不自己捉个书虫养着，我看是拿咱俩寻开心。”
　　吴庸摇头道：“早听说我那老师早年行为不端，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学问做出巨大牺牲。我那老师的人品，信得过，我看试试没什么不好。”说罢两人告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日期：2012-9-9 21:43:00
　　十四、书虫（三）
　　爱党爱该社会，谢绝跨省查水表
　　吴庸回家，思量着怎么找这九样东西。酸的，醋就算一样，上自家醋缸里舀了一碟。马屁文章也算一样，越是听了起鸡皮疙瘩，越是让人欢喜，于是找有名的，把李白拍杨玉环那篇“云想衣裳花想容”工工整整抄了一遍，算是一样。最后一样思量了许久，忽然看见伺候他那小丫鬟脸上有汗，猛地想起“香汗淋漓”这么个成语。心说汗总是酸的，文人却拿“香”来修饰，这少女的汗水，大约也算是“酸而不避”里面的东西。于是把丫鬟叫过来，三伏天气，逼她抱着火炉烤火，自己拿着个小磁碟在旁边接汗。丫鬟那叫一个苦不堪言，但也不敢抱怨，花了半天功夫，总算攒够了一碟子汗水。丫鬟当时就中暑了，摇摇晃晃走不成路，一摇三摆好似风中柳，犹如青衣小旦在那里走台步。

　　吴庸的母亲见丫鬟成了这幅模样，扯过来问清缘由，气的头发倒立，抄起鸡毛掸子追着吴庸满屋子打。吴庸躲闪不及，背上狠狠挨了两下，一声惊呼：“大爷说的果然没错，确实凶险得很。”
　　把酸的东西凑齐了，想那骚的东西。想了想，说狐狸骚，但狐皮人人喜欢，算是一样，从狐皮围脖上剪了个角。腰子骚，但烤串的摊子上卖得红火，算一件。童子尿骚，但可以入药，算一件，三样也凑齐了。
　　臭的东西，臭豆腐，这个可以。世人都说铜臭，每一个不喜欢的。找了些旧铜钱，把上头的铜绿刮下来，凑了指甲盖大小一点。最后一样，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臭东西，能让人欢喜。他老师见他神色忧愁，问他怎么回事。吴庸把事情说了一遍，他老师听罢，哈哈大笑：“活该你考不上，你就是不知道文士喜欢什么。我告诉你，真的文士，喜欢臭脚。”

　　吴庸听了，惊得下巴几乎脱臼，连连摇头，说那不能，一个个危襟正坐，道貌岸然的文士，怎么会喜欢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