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印度参与管道工程建设的员工的经历》
第5节

作者: 鳄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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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总是有很多梦想,我也是。小时候我梦想长大了能到少林寺当和尚,到了初中的时候我梦想以后能投身科研事业,高中时我梦想哪一天隔壁班的漂亮女生能对我投怀送抱。后来我考上了太行山下的那所大学,我就梦想有朝一日能行遍天下名胜、读遍天下书。工作以后,我似乎被那功名利禄所吸引,开始梦想有一天能得到领导赏识、梦想赚到很多钱。现在我被困管道,生死未卜,那些梦想就像烟一般散去,似乎从未与我发生过联系。此时我只是梦想能出去,出去后过最平凡不过的日子,无论贫穷富贵,就守着每一天的平安过到老。

  这管道应该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距离了,前面的那个河流穿越点不可能在这两三天之内就焊好,一定能出去的,一定能。想到这儿,我抓住了阿弄的手,“no problem”——我坚定的对他说。
  日期:2008-5-12 19:30:00
  这一晚我失眠了,虽然很累,虽然睡前“喝”了很多水加盐沫,但我依旧无法入睡。仅仅两天的被困,但感觉上好像已经有了两年。此时项目部应该已经得到了我们“失踪”的消息了吧?是不是炸开了锅?这消息如果传回国内家里人会是什么反应?……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只盼着自己快睡,睡着了养好了体力明天做最后一搏。但越是想睡越睡不着,恍恍惚惚地躺在那里,头疼欲裂。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突然感觉前方的管道处有人,那种感觉是如此明显,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在盯着我们看。一定是那个小孩。那是鬼吗?还是个什么复活的僵尸之类的?是妖怪?……去他娘的,爱是什么是什么,大不了把命丢了。劳累不仅可以杀死人心头的希望,一样可以杀死恐惧。我恍惚着、恍惚着,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是被机器的轰鸣声吵醒的。我揉了揉眼睛,顿时欣喜若狂。这是设备运转的声音,是工人在施工,是我们的工人。我收拾好东西,一把拽起阿弄,也不知道身上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劲儿,猛地向前爬去。大概爬了二十多米,这里是轰鸣声最大的位置,这里的管道也有轻微的颤抖。我们停下来,开始敲打管壁,大声呼喊,指望着外面的施工队伍能听到救我们出来。或许是轰鸣声过大,淹没了我们脆弱的声音,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不过我心里有底了,即使现在听不到等过一会儿轰鸣声没了外面的人也不会立即撤退,到时候再敲再喊就一定能听得到。我和阿弄胳膊拉着胳膊,准备开始等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日期:2008-5-12 20:10:00
  我们所在位置的管道在瞬间突然升起,好似一条巨龙的前身突然抬高准备猎食。那高度少说也有三米,我和阿弄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两个人就像滑滑梯一样从最高点沿着原来爬过的路滑了回去。头撞在了管壁上,不知从哪里下滑的土石打在了脸上。好在只有三米左右的高度,但我们两人依旧狼狈至极,全身上下包括脸也不知道哪里折了哪里破了,反正就是疼。我刚刚起身半坐起来那升起的管道就像正弦波一样滚了来,赶得我们不停后滑。也就是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下沟。所谓下沟就是管道焊接完毕后将其放置到挖好的沟里这样一个工序。通常来说,四、五台大型吊管机顺序排开,吊管机大臂上有一根吊带吊着钢管,吊带下部带着滚轮。吊管机先将管道吊起一个高度然后将管道的一头放到沟里再顺序前移,这样,随着这个“大正弦波”往前的移动,后面的钢管就慢慢的都下到管沟里了。
  人在危急时刻脑子似乎也比平时灵光了很多,不行,不能就这么被它“推”着后滑,我们往前爬的每一米都是异常艰辛的,但这么滑一会儿几公里就出去了,即便不死身上也会掉层皮。另外,等下沟完毕后有人发觉我们还好,倘若没人发现,退回去那么多的距离就等于宣布了死亡。想到这里,我艰难的整理了一下衣物,冲着阿弄大喊——“GO”,就头也不回的对这个缓缓滚来而来的坡度冲了上去。由于噪音太大,我不确定阿弄是否听到,但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双臂吃着力、手足并用向斜上方攀登。因为黑暗,刚开始的时候脑袋还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种攀爬的感觉就好像在对一个转动的滑轮用力,怎么急、怎么登进展都不大,稍有疏忽便又开始下滑。我手忙脚乱的一通折腾,基本上还都是在“波”的脚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发现让我觉得我那个时候真TMD是个天才——我干吗要乱动啊,一乱动脚下不稳任怎么样都会后滑的,如果我和当下的这段管道“粘”在一起,那么不用动不就也可以升上去了吗。凭着这个原理,我双臂用力支撑,尽量保持人与管道相对的静止,果然,我很快就升起来并平缓前移。然而正当我窃喜之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毛骨悚然的孩子的脸,狰狞的,似哭似笑的,冒着蓝光和寒意向我猛扑过来!

  日期:2008-5-13 17:04:00
  在轰鸣的、闷热的、四肢乏力的、绝望的氛围中,我的整个身体瞬间冰凉,如同刚刚跨入阴间的人尚不自知。在四周空洞的黑色里,我时时会错觉自己是被这钢铁做的巨蟒吞食,可蓝光的幼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近了,近了,近了,我甚至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看清了他恐怖的脸,蓝色的脸颊上几处皮被划伤了,崩裂着渗出丝丝血痕。嘴唇乌青,双目奇黑。那小小的身体似乎整个都在有节奏的颤抖,两只泥样的手直指我的脖颈。虽然我的耳鼓满是外面机器的噪音,但我仍然感觉这个似鬼似魂的东西正在发出惨烈的嘶叫。在那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想伸手阻挡当好像手臂上灌了千斤的重铅,只好任凭这个东西离我越来越近,可恶的是他的头正对着我的头,他的双臂似乎要把我的脖子从后向前整个圈住。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只有直勾勾的看着他。而他也在直勾勾的看着我,那黑色瞳仁中的怨恨好像无形的巨口要将我顷刻吞噬。

  正在此时,整个管道剧烈地左右晃荡了一下,随后在这小孩的身后袭过来一道凛冽的蓝色闪电,来势迅猛,我感觉全身酥麻、疼痛,有皮毛烧焦的味道,有撞击,一切都模糊了,我似乎又沉到了水底,周围腐黑的婴灵在抓我,越来越黑、越来越混沌,这是阴间吗?我终于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昏厥好像足有一个世纪之久,我真的在眩晕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事后想来却觉得蛮舒适的,好像身体所有器官在那一段时间里都停工休息了,连梦都不用做,连血都无需流。再后来我感觉到了自己在躺着,大脑越来越清晰,但是睁不开眼。我好像忘记了适才发生过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很轻,但很轻的自己如同被磨盘压住了一样。我还想睡,重新找回那惬意的感觉。但这里是哪儿?对了,这里是哪儿?我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大脑一阵剧痛,轻灵似飘的感觉一瞬间消失了。意识在痛苦中一点点恢复,我记起了刚才的经历,同时也感到了全身万虫啃噬般的疼痛。“我要起来!我要出去!”——我在这信念中一点点的积攒支撑身体的力量,终于,在经历了差不多几个时辰的挣扎后,我坐起来了。

  日期:2008-5-13 17:49:00
  四肢和躯干已经完全机械化,疼痛带来的长时间麻木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灵魂出窍。“吱……吱……”——这应该是老鼠,在我的移动中它们迅速逃窜。呵呵,看来连动物都把我当死人了。不过本少爷又活过来了,这TMD是天意。
  “阿弄!阿弄!……”我下意识地喊道。空荡漆黑的管道里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回音,但,没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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