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印度参与管道工程建设的员工的经历》
第7节作者:
鳄鱼疯了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行装,后面的相机在狂烈的撞击中已经不知去向。我全身都在疼,但更恐怖的是眩晕,已经差不多三天没吃东西了,必须马上出去,不然就完了。我试着脱下上身的蓝色工装外衣,衣服上破损的地方甚至无法数清,有些和伤口粘连,往下一脱就是钻心的疼。衣服脱下来后,我用它包裹那个孩子的尸体,然后用力将其背在后背上。这个过程很艰难,我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完成。我知道此时我看起来一定很吓人,衣服的两个袖筒被从后背环到前面系紧,其余部分兜住那个孩子的尸体,但是由于尸体比衣服大,这孩子的头部和脚部还都露在外面。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不掉出来就好。我定了定神,做好了匍匐前进的姿势后用手摸了一下管壁,基本已经凉透,看来现在是深夜了,无论如何要出去,在这里多耽搁一刻钟就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刚才既然发现了老鼠,那这里应该离出口不远了,阿弄在哪里呢,也许出去了吧,也许那会儿就没有跟上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先出去,出去再想办法。
我沿着刚才老鼠逃走的方向开始了新的征程。本来身上就都是伤口,现在再加上这个孩子,每爬一步几乎就眩晕一次、全身也疼痛一次。一米、两米……十米、二十米……大概爬到三十多米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弯管,弯度有四十度之大,我挣扎着扭动身躯,一点点地,感觉全身筋骨都扭曲了一样,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才将身体重新摆正。真TMD累啊,我好像快不行了,真是一动都不想再动。好困,好想睡觉,好困。恍惚中我似乎又沉入了那肮脏的水底,那些婴孩的尸体,那些垃圾,周围的世界都变成了乳白色,如梦似幻……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我在这梦境中打了个寒颤,风,久违的风。风?哪里的风?我猛的睁开眼睛,回光返照般的撑起前身向前望去。有光、有哪里射来的星星点点的火光,有水声、那是河。哈,那不是管口吗?是管口!!
日期:2008-5-14 15:41:00
我当时的位置距离管口其实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疯了一样的往外爬,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背上的重量,我甚至笑出了声,手脚很机械地、很快地挪动着。十米的长度太近了,转眼我就爬到了管口处。我的胳膊伸到了外面的空气里,好舒服啊,所有的毛孔好像刚刚经历一场冬眠后开始苏醒;紧接着我的头也探了出来,清新的空气重新让我获得了活着的快感。这里应该是下过沟的,那么管口离地面应该很近。我努力的向地面的方向摸去,嗯?怎么摸不到?难道这里挖深了?随着我身体的不断前移,后边的童尸的重量渐渐地全部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终于坚持不住,整个人脱离管口向下栽去!
那下面尽是淤泥,面积很大。我的上身先着地,因为淤泥稀软,身体没有再次受伤,只是啃了一嘴的臭泥。奇怪,这管沟内怎么会出现这大片的淤泥呢?莫非我到了阴曹地府?——这个疑问盘旋在我心头很久,直至我后来脱险回到项目部找出该河流穿越施工的现场图片时才弄明白。原来管沟挖到这里时整个就敞开了,敞开点与河面呈一坡度,因为穿越机械当时未到位,所以一直就这么敞着,而中间散落的大量挖沟挖出的泥土就随着河水的涨落变成了淤泥——好在这淤泥并不深,仅到我的膝盖而已,淤泥与河岸的连接处几只破败的竹排横在那里,借着月光看去似乎很久没有人用了,离岸最近的一只竹排大半边都直插入泥,承载了一部分重量。我在泥中站起,仔细端详了一下四周。当时已过子夜,印度的郊野漆黑一片,月亮凄惨地挂在很高的空中,河水缓缓的流动,不时发出淙淙的水声,视力所及的范围,只有下游对岸的某个地方闪着星星的火光——我要过去,我要马上吃东西,我要活命,想到这里,我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一只靠在最外侧的竹排……
日期:2008-5-14 18:31:00
上了竹排后我是侧卧在上面的,那种姿势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可以减小后背的童尸的压力。但是,我随即发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原来在淤泥的岸边看下游对岸处的火光还算清楚,可卧在竹排上之后那火光便基本上被直切下来的堤岸遮蔽了,这样一来,判断在何处上岸就成了问题。没办法,往下漂吧,大概看差不多就靠岸。竹排在水中缓缓行进,因为方向是走向下游,所以靠岸前我无需划动。时而有河水漫过竹排的缝隙打湿了我的衣襟,每每此时,我也总是把嘴凑过去解渴,慢慢地,我大概喝了个水饱。
天上的星星真亮,夜晚的颜色真黑,河水被映成了一带墨色,偶尔闪动着黑金色的波光。那岸边的树啊灌木啊只能看清个形状,影影绰绰的来了又走了,有芳草的清香传来、有河底的腥气泛起。我突然想起了那首诗——寻梦,撑一支长篙,在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而我已无力放歌,只求得上天保佑赶紧赐给我人间的烟火才是最好。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想起该靠岸了,于是用力将左臂伸入水中,使劲儿的划动,好在水流不急,慢慢的,竹排靠向了右侧的堤岸。
登岸又是一项十分艰难的过程,我就不再多费笔墨了,总之那是灵魂与肉体接近崩溃的感受。上得岸去,我才发觉原来已走过了那处火光,好在多走得并不太多,但即使如此,也要再走五六百米的路程才能到达。从钻管的那一天开始到坠入淤泥到上竹排再到登岸,此时是我这些天第一次真正的没有任何依靠的站立而起。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重心不稳,才往前走了几步,便一下子栽倒,什么都不知道了。
日期:2008-5-14 21:20:00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个中午的艳阳天,却不知这是过了几天之后的中午。好暖哦,我的眼皮打开一条小缝,我看到蓝色的棚顶,还有好多太阳的光芒参差着射在我的脸上。有点刺眼,我再次把眼睛闭上。真的是阳光,眼皮上的血管都那么清楚。我的知觉在一点点的恢复,我甚至感觉到了皮肉里有冰屑在融化。这该是哪里呢?难道是天堂?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我的记忆逐渐破冰而出,那先前噩梦般的三天如电影般浮现在脑海里。
看来我是被人救了,我再次睁开眼睛,努力向旁边看去,五张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婆婆、一个小男孩、两个小女孩——这些是什么人呢?似乎和别的印度人不太一样。那老者身穿麻色传统服饰,裤腿肥大、头上盘了层层麻花状的“包头”;那老婆婆的纱丽不似一般印度妇女的那般艳丽,硕大的笔环耳坠、牛骨制成的大镯别有风味;那个小男孩大概十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高耸的鼻梁、两颗大门牙格外突出;男孩的旁边是一个小姑娘,应该只有六、七岁,咧着嘴,有几颗豁牙,很可爱的样子,在她的怀里,是一个大概还不到周岁的小婴孩儿,看打扮也是个女孩。这一家人衣服陈旧,好像都是穷人,但他们一定都是好人。我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救了我,而是他们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如同染了太阳的颜色。
又过了半晌,在他们的帮扶下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家五口就那么安详的围着我好奇地看,他们对我笑,我也对他们笑。那种感觉真好,我突然发现心里面各种各样的杂念都没有了,我变得和他们一样单纯,没有任何烦恼。此时我皮肤上的伤口还很疼,但身体基本无甚大碍,养足了精神和体力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了。对了,那孩子呢?我身后的孩子的尸体?我指了指后背,又比划了一个小孩儿的形状。那个老人随即转身,在外面拿过来一个陶罐给我看。陶罐肚大口细、呈半葫芦状,里面是灰白色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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