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妖精——纪念我们曾经珠圆玉润的青春》
第16节作者:
乔苏亚 “不用了,昨天的存货还都在呢。”还是快点回去的好,虽然嘴上对答如流,但喝了酒现过了原形,即使勉强算恢复人样,心里还是很虚。
“我送你。”柯山要去叫车,我坚拒。他拗不过,放我走了。
我吐了。在体力不好的情况下,我很容易晕车,一般只要走走停停超过十分钟就会吐。我在忍无可忍前示意司机停车,让他把我半路放下。
沉沉暮蔼里,我靠在路边的一个书报亭边,看着如水的车流,庆幸自己总算没有在柯山面前再次出丑。
我怕出丑。程春晖也是。
夏天的时候,程春晖天天穿着裙子。我最喜欢看她穿一条纯白色只在裙边绣满树叶的连衣裙,老觉得她走起路来,裙裾飞扬,叶子就一片片掉了,落在水里,塘深水碧。那天下午她就穿了这么一条美丽的裙子来上体育课,年轻的体育老师先是语气柔和地让她去换掉,她嘻嘻一笑,说裤子全洗了。不知为什么,那一刻这位男体育老师变得十分凶捍,指着一堵墙说:“去!去倒立!”
程春晖和体育老师之间的僵持,使得我对这节课印象十分深刻。程春晖的裙子在风中舞动,树叶飘起来,不断地落在体育老师的腿上,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所有人都站着,纹丝不动,我能感受到风在我们的身体间欢快地穿行。大概十分钟后,老师让了步。
放学后,操场上空无一人。我和程春晖像两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双杠上,在黄昏的空气中飘荡。我对她的坚持表达了由衷的佩服。我们都认为,丨内丨裤是绝对不能让男人看到的,那是最大的丑闻。
印象里,那是二十出头的体育老师惟一一次发怒。他人很温和,总要在列队后小声对女生这边网开一面:“有不方便的去班长那里登记。”女生队伍里总会有两三个人,或低额垂目,或步履轻快地分离出来,男生中便会发出高高低低的窃笑。有一天,男生排在第一个叫小老马的,也坚定地迈着他的瘦腿走出来,到班长面前说:“今天我也不方便。”他的神情十分坦然,沉着,表示完全没有在撒慌。然后他就听到笑声像一群茁壮的大鸟腾空而起,它们哗哗作响的翅膀把空气搅成一个巨大的欢乐的旋涡。我和程春晖笑得最响。小老马茫然而慌张地往他的裤门和身后乱看,不知道哪里漏出了破绽。
小老马那次无知者无畏,连体育老师也忍不住扭过头去笑了。他的头发长长的,脸瘦瘦的,是年轻的帅。我后来每次回想起来,他总是穿着宽松的运动裤,裤子前面总是高高地顶着一个小尖。那时我并不知道,我们老师的腰下,也横着一管。
日期:2008-7-16 11:12:07
——32——
那晚回社里,上升的电梯里只关着我和余主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虽然杨大基和余主任都是上讲精神文明,下念玉女心经的人,但我一向都觉得杨是小坏,而余是大恶,所以每次看到他,大腿某块肉就隐隐作痛,回回都贴着墙根走。
我进入警戒状态,像定海神针一样站得笔直而僵硬。
余主任轻眺地对我吹了声口哨后就把不锈钢电梯当成铜镜,自恋地审视极度模糊的自己,不时拨弄一下头发。电梯在五楼停下,他一声“白白”之后,对我笑笑,架着一副轻骨头,脚不点地地飘走了。五楼是一家广告公司。美工出生的余主任精于平面设计,某大学还请他去讲过课,这段时间大概在这里捞外快。
出电梯,又恰逢杨总笑逐颜开地从办公室闪出来。他一点没提我旷工的事,倒是“咦“了一声关切地问道:“脸色腊腊黄的,还不回去休息?”
“晕车。”今天是全国逢人便笑日吗?
“坐车晕,开车就不会。你也该去考个驾照了。”他说完,“叮”地一声沉下楼去了。
社里很多人不仅有车本,也有车了。我还什么都没有。被杨大基一说,我心里痒起来,因为玉喜也在加拿大学开车了。曹安当老师,免费。
玉喜喜滋滋地烦恼着:“教的人太不合格了。不是怨我方向盘打得太大,就是怨我油门踩得太小。学一个小时车,有四十分钟在吵架。态度恶劣,措词激烈,没想到他耐性这么差。”
学开车学到离婚的也不是没有。我警告她不要太挖抓。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刮着盘子问边上的人怎么报名及有关手续。小钱也在,他说他正好在学,这星期六是第一次上路,跟教练通个气,让我先跟他体验一下再说。
我和小钱到得太早。我看到诺大的操场上有很多吉普。开吉普车吗?来劲。
旁边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人,皮焦齿黑。小钱趋身上前:“孙师傅在哪里?”
那人遥遥一指:“孙师傅啊,他去拉大。。。。。。”
我吃吃笑出来。他看到有女的在,发觉描述得太具体了,很不好意思:“嘿嘿,上厕所去了,马上就来。”
孙师傅排完雷出来,庄严肃穆。
还有两个人跟小钱一起上路,加上我,刚好一车。那两个也是男的。一个看上去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来得及梳洗,后面有一大片头发顽固地向左边斜倒,像被吹了一夜狂风后的水草。另一个状如猿猴,小号的。
结果上的是一辆普桑。
第一次上路,小钱开得手忙脚乱。离合器,档位,油门,刹车,没有一个用的让师傅称赞。我说你已经开得很好啦,玉喜学傻瓜车都学得要离婚呢。
孙师傅在教练坐上不停地帮小钱踩刹车,说再这样踩下去,轧就要松了。我边上那个乱头发说:“越用越松,跟女人一样。”
所有的男人都心领神会地哈哈笑起来。这下车里马上其乐融融起来。
换乱头发开了。那个“猿”头“猿”脑的男生让大家猜他昨天叫的小姐多少钱。小钱试探地伸出两个指头。
两千?两百?二十?也有可能更少。我听说最便宜的交割只要几块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猿猴弟弟马上叫起来:“哈哈,行情很准,看来你也是此道中人呀。”小钱连忙撇清:“网上看来的。”他们马上又说找小姐不如找网友,干净又免费。
我对孙师傅笑,说让我也开一会儿吧。我原来摸过一会儿傻瓜车,但手排档的还是第一次。打车的时候曾很仔细地看人开车,无限仰慕:“你们真厉害,油门和刹车一点不会弄错。”有一个胖胖的司机对我的表扬很不屑:“油门和刹车怎么会弄错呢。就像吃饭,你会把筷子放到鼻孔里去吗?!”
我的车感还是挺好的,开起来没有小钱扭龙。孙师傅说还是女的聪明。我很得意。
一得意就忘形。路上没有车的时候,我感觉极好,开起来像有三年驾龄的老司机。可只要有一辆车,哪怕只是一辆侧三轮,就恨不得马上弃车逃走。
真的没有晕车。
轮到猿猴弟弟开的时候,小钱挪将过来:“我昨天和老婆打了一架。”“WHY?”“昨天早上本来要和老婆亲热一下,把她叫成你的名字了。她把我的脸都抓破了,你看。”他把脸侧过来让我欣赏那条红印。
“你老婆的名字跟我一点都不像。”我觉得他在吃我豆腐。
“小名很像的。”他的回答无懈可击。
我请大家在路边一家小馆子吃饭,饭菜很便宜。我跟小钱说还是先不学了,等找到也要学车的女伴再说。小钱一脸遗憾。
日期:2008-07-18 10:44:02
——33——
接下来的几天,我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
春风吹拂你的头发,如同我的手,
夏雨滋润你的脸颊,如同我的口。
秋叶落在你的肩膀,那是我凋零的舌头啊,
冬雪覆盖你的双足,请回头,我跟随在后。
一天一个季节,把我雷得外焦里嫩。最后一条是“美女,饭吃过了?”然后再无声息。
完全陌生的号码。要不是最后一条有血有肉,还以为是一个鬼发给我的。我置之不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是伸手不打叫我“美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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