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泪(一个京城小混混的黑道冒险史)》
第22节作者:
晗光七步 这个跨院有点特别。从布局和房子的建筑样式上看,这里是典型的传统四合院的样子,可是里面的装饰和摆设十分西化和考究。正房五楹三进,西头两间是卧室,中间和东边的两间打通,是起居室兼工作区。东厢四间,三间是个健身房,里面各种健身器械甚至沙袋一应俱全。旁边一间是大李和明明的卧室。西厢四间是图书馆,琳琅满目的都是书,不少还是英文原版,内容庞杂,搞不清主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南面的倒座五间整个打通,是会客的地方,里面陈设刻意而华丽。从家具到饰品,是那种典型的欧洲十八世纪贵族沙龙的感觉。
四壁错落有致地挂着些油画,风景居多,大有康斯坦丁之风,不知里面有没有原作。壁炉上方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油画肖像。
壁炉上摆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相框,照片的主角瘦削、英俊,流露出一种疲惫厌烦、近乎神经质的优雅。这和上面的那幅油画里的人是同一个,背景似乎是在英国,带着学士帽的、划赛艇的、在什么古堡门前的。年轻人的表情一律严肃刻板,不苟言笑。
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这人是谁呀?”我指着照片上的人问明明。
“是我们少庄爷。”明明突然敛了笑容。这之前她一直一付讨人喜欢的笑模样。
“哦,庄爷的儿子?”
“独子。”
“他人呢?在国外吗?”我猜道。
“去世了。”
我看到明明的眼里有泪水在滚动。
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少庄爷是被人害死的。”明明却接着说。
在黑白两道呼风唤雨的庄爷,肯定有不少仇家。遭此家变,这不奇怪。
我觉得这屋子里有点闷。
我在抄手长廊的摇椅上坐下。明明赶紧去给我泡了杯红茶端上来。
“你们少庄爷是个挺懂生活的人啊。这些健身房啊书啊什么的,都是他的吧?”
“少庄爷是个非常追求完美的人。”明明望着远处出了神。
“你挺喜欢你们少庄爷是吧?”
明明凄然一笑,“少庄爷外表看着很冷,其实是个特随和的人。女孩子都喜欢他。”
我突然有一种很想了解这个少庄爷的想法。
我又和明明聊了会儿,想打听一下少庄爷是怎么死的。明明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和我们少庄爷一点都不像。”明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干嘛要像他?”我不解。其实我想说,我干嘛要像个死人?但觉得这么说有点刻薄,而明明又明显很喜欢那个什么少庄爷。
“没什么。随便说说。”
夜里我睡得不踏实。
山里的夜静极,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耳朵里的血管在细细鸣叫。这处宅子的暖气烧得很足,我热得都盖不住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饼。后半夜,起风了,林涛如怒,檐马叮咚,夹杂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夜鸟的哀鸣。以前我没怎么在山里宿过夜,我已经习惯了在城市那种喧嚣嘈杂的噪音里进入梦乡,山里这些本该十分美妙怡人的大自然的声音,反而让我很不习惯。
这个院子里的所有的一切,似乎仍然留着那个死去的少庄爷的若有若无的味道。
平时我不是那种多思善感的人。我一直比较鄙视无病呻吟的敏感,觉得那是“教育过度”的恶果之一。其实,人世间的许多所谓的痛苦,都是被这种吃饱了撑着的敏感放大的。所以,板桥先生说“难得糊涂”,实在是至理名言。
但在这个夜晚,这个院子里好像有一种浓烈的气息,诱使我无法克制地去胡思乱想。这种气息陌生而又熟悉,若即若离。我还真不是装孙子在这儿忽悠,我真的无法表达这种无法言说、自相矛盾的感觉。
这是我来这个深山里的巨宅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走进这个神秘的院子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种感觉让我有点发憷。
我想象着那个面色苍白、嘴角紧抿的年轻人,如何在这个深山寂静的院落里中夜徘徊,
日期:2008-12-9 18:30:00
或者躺在起居室的摇椅上叼着石楠烟斗听莫扎特。我看见靠东墙的一个多宝格里摆着上百个风格各异的精美烟斗,而相邻的一个架子上则摆满了各种版本的莫扎特的作品。
这个时候,乖巧的明明也许会推门进来给他送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碟茶点,然后欲言又止地带着些许的哀怨退出去。因为很显然,明明是喜欢这位少主人的,而他未必会对她的心思举动留意。
我试着去设想,当那个神经敏感的年轻人终于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放倒在床上,也就是我现在躺的这个地方之后,他会不会很快入睡。我想大概不会。从照片上看,那位少庄爷十有八九是个睡眠不足的神经衰弱症患者。那么,他会想些什么呢?
我这人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并不在意睡在一个刚刚死去不久的人的床上。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么个屋宇无数的大庄园,应该是不缺给客人住的客房的。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安排在这么个蹊跷的地方呢?
另外,今天明明莫名其妙的拿我和他们少庄爷做比,以及她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样子,也让我觉得不解。
在我和这个神秘去世的少庄爷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可疑的关联。
而且,我觉得在所有的当事人里,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甚至连那个女佣明明,都知道的比我多。
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让我很烦。我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在一夜之间变成这副德性。要知道,即便在我知道自己身患绝症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都可以没心没肺地不耽误吃喝睡觉。
我索性披衣起床,在黑暗里摸出根烟点上。
窗帘缝里竟透进了一些朦胧的亮光。不会这么快就天亮了吧?
我撩开窗帘,才知道风住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又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院子里、冬青树篱上已经下白了。
我估计现在该有夜里两三点了。
接下来的发现,让我本来已经松下来的神经“嘎吱”一声又绷成了一张满弓。
我看见对面那五间大会客厅靠右边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虚掩着的门在裹着雪粉的小风的吹动下忽闪着。
明明她们的卧室门窗紧闭,悄无声息,显然不会是她们。
这么个下着大雪的深夜里,还会有谁在里面呢?
我从来不信邪,可这会儿我真有点害怕了。
害怕归害怕,却没挡着我的好奇心。我到这儿干嘛来了?不就是寻求真相么?现在也许真相就离我一步之遥了。
我没敢开灯。在黑暗里,我摸索着穿上衣服,套上鞋,贼似地打开门溜了出来。
在朦胧的雪光里,我看见院子的雪地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从脚印上看,有人从东南角门进来,先走到我住的正房门前,在门口有过一阵徘徊,然后才掉头去了对面的倒座。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我心里直打鼓。
我蹑手蹑脚地顺着长廊踅到客厅门口,小心地探头一看。
壁炉左上方的壁灯亮着。而壁灯的旁边,挂着的正是少庄爷的那幅肖像。
一个老人对着那幅肖像静静地立着。老人个子不高,须发斑白,两肩无力地耷拉着,微驼的后背显得十分衰老而颓丧。
他会是谁呢?为什么半夜一个人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呆立着?
就在这时,一股小旋风“咻”地一声卷着雪沫子撞了进来,雕花木格门扇“吱呀”一声,把我吓得激灵一下缩到了廊柱后面。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老者一回头。
那是一张眼含凄苦的老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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