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方萍趁我出门时,把你妈赶出了药店,一个星期后店里的伙计才找到你妈,她掉下了山崖,奄奄一息。为此我跟方萍大吵一架,方萍才息事宁人。虽然你妈留下了,但是方萍却百般刁难她,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拿了一些钱给你妈,让她走,可她不肯,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伺侯我。就这样,一直到方萍生下依云。依云刚出生没多久,我的药店碰到了麻烦,药店被封了,我连夜就带着家人离开了北京,然后坐船回到S市,船快靠岸时,方萍却把你妈叫了出去,去了好一会儿,我不放心,就跑出去看,我刚走出去,就看见方萍打了你妈一个耳光,还没等我走近,船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方萍站的位置正好是船栏的缺口,她一下没站稳,紧紧地抓住船栏,你妈扑过去拉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正好方萍的父亲跟胡伯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胡伯什么都没说就跳了下去。他们都以为是你妈把方萍推下去的。二十六年了,我们以为他们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这二十六年来,你妈把依云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宠爱着,也把方萍的父亲当成我的父亲,所以让依云和你喊他爷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说实话,你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动的女人,她内疚了整整二十六年当初没拉住方萍的手。现在好了,你妈终于可以安心了,他们还活着……”
听到这里,启凡再也忍不住,走过去在他母亲面前跪了下来,哽咽着说:“妈,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您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刚刚还那样怀疑你、谴责你,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启凡母亲把启凡揽进怀里:“妈不怪你,不怪,要怪就怪老天作弄人,让他们流浪了二十六年,我的心都碎了……”
“他们在哪儿?我们去接他们回家,现在就去!”
(待续)
日期:2008-5-22 9:18:00
63
精神病院里,胡伯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剪草,我们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启凡轻唤了一声:“胡伯!”他才转过身子来。
他的视线落在启凡父亲的脸上停住了,一动也不动,他慢慢地站起身,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启凡的父亲时,他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从不敢相信到不确定再转变为激动,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嘴唇颤抖着,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半晌,他丢掉手里的剪刀,踉踉跄跄地奔跑过来,四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他们老泪纵横,万语千言揉成同样的一句话:“老了!我们都老了!”
外面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人,房门开了,安依云扶着方萍走了出来,当方萍跟启凡父母的眼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这样沉寂、让人不安的状态,预示着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燎烧,而启凡的父亲那一声包含了万种情绪的“方萍!”,便是导火线。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不是的,不是真的……”她越来越激动,惊骇到极点,她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叫,“不!这不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逃到这儿来了,逃了二十六年,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要来看我的笑话……胡伯!快把他们赶出去!快!我不要见到他们!他们会害死我的!不要!”话音刚落,她又像上次一样,由于激动过度,晕了过去。
启凡的父母不敢相信地望着瘫软在胡伯怀里的方萍,怎么会是这样?他们没想到事隔二十六年,积聚在方萍心里的怨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如此深。他们更没有想到经历了半生的离别再度重逢,对方萍竟造成这样大的刺激。
“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启凡的父亲问胡伯。
胡伯牵动着嘴唇,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许多的无奈,他说:“那晚,我跳下江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没一会儿我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才知道我们被住在江边的一对夫妇救了,因我们不想总拖累别人,在他们家住了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了。我是在无意间发现这间精神病院的,我见它荒废了,于是就决定在这里住下了,没想到去年的一次偶然,居然碰到了老爷子,没多久依云就找来了,总算让方萍有了安慰,唉……”
“是我太大意了,我早该想到依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不再说话了的,你们就没想过要来找我们吗?”
“想过,做梦都想,可是方萍……你是知道她脾气的,她太要强了。”说完,胡伯不经意地看了启凡的母亲一眼。
“胡伯,你们误会秀珠了,不是她把方萍推下去的,她是想救方萍。”
胡伯长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着:“误不误会都不重要了,这么多年了,再过几年我们都是要进黄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恨的,方萍就是拐不过那个弯儿。”说完,胡伯看看我:“不好意思啊,孩子,那天晚上吓到了你,那截手臂是橡胶做的。”
“哦!原来……”我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对,依云说有人跟踪她,所以……”
看来,他们当时把我当成坏人了,所以想把我吓走。不过也不要搞得那么恐怖吧,又是断手、又是斧头的。
这时,方萍醒了,她一翻身坐了起来,起初,她看见启凡的父母以为是做梦。其实,从安依云找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她就应该能料到会有今天,她只是不愿去面对,她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结。尤其对启凡的母亲,她固执地认为是启凡的母亲让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她内在的重创与怨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复。尽管过去了二十六年,尽管安依云回到了她的身边,但那怨恨仍住在她的心间,特别是得知他们最终结合在一起,还有了启凡,她便更加的不能接受。
因此,这会儿,当她醒来后发现他们就站在眼前,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她立刻缩回到自设的禁门后面,并且随着启凡父亲对她的一声声轻唤濒临疯狂,她推翻了床边的桌子,一面狼狈地往床角缩去,一面歇斯底里地吼叫:“我不要见到你们!走,走啊!你们把我害成了这样,你们还想要怎样?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了,你们才肯放手?胡伯!快让他们走啊!”
“方萍,你先别激动!”启凡的父亲试图着向她靠近,“你听我说……”
(待续)
日期:2008-5-23 9:03:00
“不!我不听!我不听!”方萍尖利地打断他的话,她整个人已蜷缩成一团,却仍死命地往墙角缩去,“为什么你们还要站在这里?我这二十六年来所受的一切还不够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我不回去!我不跟你走,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她撕扯着头发,狠狠地以头撞墙,声音已变得沙哑,安依云扑过去抱住方萍,恶狠狠地看着父亲:“够了!别再折磨她了,你们真的想把她逼死吗?”
“依云……”
安依云立即把目光射向养育了她二十六年的母亲:“你别叫我!”
方萍一听到启凡母亲的声音,又叫了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害得我还不够吗?”她紧缩在安依云的身后,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好,我不过去,你先别激动,也别紧张。”启凡的母亲柔声说着,“你瞧,萍姐,我们都站在这儿不动,我们不靠近你,你千万别害怕。折腾了一个下午,你肯定累了,那么,请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一开始是我们太鲁莽了,那么突兀地跑来就要跟你相认,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当时,我们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你们还活着的事实里,这个事实太让我们震惊了。我知道这二十六年来你一定受了别人所不能承受的委屈和苦难,但你那么坚强,你熬过来了,不是吗?而我这二十六年来,每天都在内疚中挣扎,我恨自己当初没拉住你的手。现在,我的儿子突然告诉我你们还活着,你知道我心里的那份激动和惊喜吗?所以,你是可以理解我跟仁松跑来急于跟你见面的冲动的,对吗?我一直希望能在依云身上赎罪,总算感动了老天,让你们母女相认,我没有辜负自己,你瞧,依云是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像你……”启凡的母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方萍不再闹了,默默地坐在那儿,虽一言不发,但她低垂的泪眼已经泄露了她正在被慢慢感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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