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帮五爷收起绞杠说“幸亏出门带着这玩意儿。”
“出远门随车工具啊,什么家伙什都得备着,天有不测风云……”五爷说道。
五爷随后又牵着辕马走了十几步,辕马右腿的歪趔轻了好多。一直到辕马的后腿不歪趔了,走相和平时一样了,心才彻底放下来。五爷再走到骡子跟前,用力在骡子的腰上压了几下,骡子闪都没闪,又用拳头在胯骨上用力砸,骡子稳稳地站着。他又蹴下身子,把骡子的大腿、关节、小腿都看了,用手在上边捏了,骡子没有痛的样子,宽大的蹄子拨弄着地上的积雪,试图要找出点口粮。
所幸的是人和马都没有受重伤,高五爷也只擦破了一点皮儿。活动活动腿脚,两个大人开始重新装车。
有两袋白面被刮出了口子,白面撒了一地收不起来。损失了两袋白面。五爷一声叹息。
装完车,天色已晚。
折腾了一天的牲口、人,更多了饥饿和疲倦,还有孩子饥屁一声连着一声地朝出崩。
山野上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白光,周边树丛却模糊不清。突然间,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让人听着瘆得慌。
五爷说:“七嫂,注意,有狼瞄上后面小马驹了。”大姨突然间发现,周围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周围的灌木从中,闪烁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不时,还发出一声声低嚎。是狼群!当群狼在一起嚎叫时,一切等级界线都消失了。
狼嗥的声音很沉闷,像贴着地皮滚过来,但穿透力极强,一缕一缕地朝他们耳朵里头钻,刺激得他们头发奓起,心里打战,皮肉发紧。
五爷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恐惧,从背包中拿出匕首。
狼群的数量足足有六七个。
狼随风动,狼随云窜,周围的狼群,随着这恶劣的天气,聚集到了一起,向破旧不堪的马车围来。
五爷听到越来越近的狼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且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气与摇头,显然是对严酷现实的某种妥协,狼不是一般的野兽,稍微松懈就会吃大亏。
五爷吆喝把马车停住,绕到马车后面,把小马驹栓住,然后把绑在车尾喂牲口的铁槽用麻绳拖在到雪地上,然后在牲口草料袋里倒些麦秸,用火镰子把硝棉敲着,再用硝棉把铁槽里的麦秸点着,马车后面拖拽的铁槽就燃起一堆小小的火焰。西北风很大,把铁槽里的麦秸火朝外边刮。狼是靠胆子的东西,它没有胆子的时候,一个小孩都能把它吓跑,有胆子的时候,敢跟熊瞎子拼命。狼怕火,它们知道世上只有人能生火,人是最能给它们带来生命危险的东西。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巍巍丛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
除了风声、辕马的铃铛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冬夜里,猛地爆起五爷的吼唱,显得格外雄浑和阳刚。狼听见他的吼唱,吓得掉转身子向远处逃去。
日期:2016-05-20 11:43
第十三章 入乡随俗
临近春节的这一场大雪把山外通往羊乃沟的山路封住了。林区的雪就是这样,下起来铺天盖地,转瞬间整个山野白茫茫一片。猛兽一样的大雪会把整个林区封死,进不来,也出不去。
大公鸡像生产队长似的,威风凛凛地站在崖畔,扯天扯地一亮嗓子,黎明就报到了。
在羊乃沟的第一个早晨,城里来的孩子睁开眼睛,又赶紧眯上。对面是南窗户,阳光铺天盖地射进来。窗户上结上了厚厚的霜花,各式各样,斜长得像天上的云彩,弯弯的像茂密的树林,这儿有一匹奔跑的骏马、那儿则是一只吃草的兔子……煞是好看。
大姨家的两间土屋建在山的向阳坡上。南北大炕,和自己城里憋憋屈屈的贫民窟相比敞亮透了。他闻到一股干腥腥的气息,秫秸炭灰气息微微地在进到屋里,这是泥土的气息了。
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从窗花和窗户框边缘缝隙便看见一个小男孩,耳朵被照得透明,圆圆的红脸蛋子架在窗格上,离得很近正看着他呢。凌雪峰使劲闭上眼睛,晃晃头,再睁开,男孩还在那里,这回他看清了,两个人四目对视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升高了些,说:“我爸赵老鳖让我带你出去玩呢儿。”随后孩子跺着鞋上的雪跑进屋,主动介绍说,我叫大孬,来七娘家玩,其实主要是来找这个城里的小朋友玩。大姨的老儿子老尕拉过凌雪峰就嘈嘈:“大孬是我们村的王子……我城里表哥叫南北头……”
“为什么叫南北头?”大孬问。
老尕指了指凌雪峰的脑袋说:“看脑型,前奔喽,后滴滴。”
后边又跟腚进来几个。老尕刚要再介绍,就牛犊子拉车乱套了,没等报上名,有的孩子就把外号喊出来了,你叫铁球子,她叫大砍刀,你叫大粒盐……
不一会儿,孩子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大姨有六个孩子,都大了,老尕的上边当然还有哥哥姐姐,表哥当兵走了,表姐是生产队团干部。只有老尕比凌雪峰小一岁,俩人能凑和到一块。
大孬拉着小伙伴们对凌雪峰说:“咱们都是一伙的!”
“那我也加入你们这儿伙!”凌雪峰兴高采烈。
不知是谁提议外面雪大抓家贼(麻雀),改改馋。孩子们积极响应,动手在院子里扫开一个“窝子”,撒下谷粒,支起筛子。很快,就有麻雀和山雀飞来,不管不顾地叼食地上的谷粒。凌雪峰和老尕正要牵绳拉动机关,突然,“扑拉拉”一阵响,几个大家伙从天而降。啊,是野鸡!连日的大雪,像被子一样将地面覆盖,野鸡想吃一片树叶、草叶都难啊!它们蛮横地喝退小鸟,争抢起来……凌雪峰惊呆了,倒是一只大公野鸡,自己刮倒了筛子的支棍,把两只野鸡都扣在里面……
几天下来,凌雪峰的手背、耳朵和脚都生了冻疮,手尤其严重,肿得发面馒头一般。脸上早冻得裂开了花,嘴唇的血渍使他不敢大声说话。
大姨看到外甥的手,手背上面有的还破了口子渗着血丝,“哎唷,怎么冻得这么厉害?”
“厉害啥呀厉害,大孬和老尕比我厉害,人家咋也没咋地。”凌雪峰说道。
大姨没好气儿地说:“狗戴帽子——好朋友!你城里来的能跟他们比吗……整天来勾勾勾!玩得有时有晌的。告诉你,你少跟大孬打连连,老实儿待在屋里给我学习、画画。他不学,咱可得学,咱这家庭跟他飙不起……”
大姨狠呆呆地说道。
再说大孬,不,应该叫赵达浩。
大孬只上学时叫过赵达浩。
可他太不吃书了,刚读了俩月就给他爸抱了两个大鸭蛋回来。
直噎得他爸赵老鳖干瞪眼,那鸭蛋就好象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差点就活活要了老命。
下学期一说要考试,找不着人儿了。第二天他交给老师一个耗子笼子。老师问这是什么?他说是考试作品。老师说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赵达浩说:“我这叫发明,专门抓各种耗子。抓着的耗子是不伤筋,不动骨。可火烤,可水煮……就凭这手艺,你得给我满分!你看……”说着就把书包里用绳栓着的耗子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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