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的酒钱就是大叫驴配种得的钱。
“五爷——五爷在家吗?”外面有人喊,五爷惊惊地抬起头看,驴转着磨道过来用嘴顶了他一下,他的腰身呛了一下驴的鼻子,驴打了个喷嚏,他闪了一下腰。
这时,只见赵老鳖拉着一头驴找五爷,说是邻村大舅子的驴发情了要配种。高五爷看过草驴,接着又在草驴的背上按了一把,草驴呲着牙,耷拉着耳朵做出发情状。
五爷抛缰卸套,拌料喂牲口。
五爷养的大青叫驴又高又大又肥,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平时不理乎,俩驴凑到一块,嚯,这大叫驴足足比赵老鳖带来的草驴大两倍,赵老鳖心中就有了胆怯,还不把我舅哥的草驴压死了?羞羞怯怯把草驴牵到大叫驴跟前,草驴就用屁股往大青叫驴身上蹭。大叫驴见来了草驴就来神儿了,哇哇只叫,枪上膛剑出鞘,裆下的那个大家伙什就象棒槌一样的,“噌”家伙就弹出来了,立起前蹄往草驴身上爬。吓的赵老鳖牵着草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这不行,这不行,弄死了,弄死了……逗的倪婶和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
生产队已经把集中饲养的毛驴实行分户饲养,到年底根据毛驴的膘情,生产队分别给饲养户记800-1000工分(合80-100个劳动日)。这样,有利于提高饲养户的责任心,毛驴也能饲养好,又给人口多劳动力少的困难户增加部分收入。
一头好壮驴可是生产队的一份家当,种地拉犁、秋收驮运粮谷水果,打谷场拉碌碡、冬天往山地里驮土粪,哪一件农活也离不开毛驴。买一头上等的毛驴要二百多块钱,二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一个劳动力才三四角钱。
凌雪峰正在临摹字贴。“噗”,大姨过来了。大姨走过的地方,衣服、毛巾上,有一股子拂不去的旱烟味儿,铜烟袋本身那股子烟袋油子味儿也浓郁得呛人。
大姨让凌雪峰和老尕天黑前从五爷家牵大叫驴回来,第二天一大早要磨黄米面包黏豆包,好使驴拉磨。生产队里养的毛驴都是用来拉磨拉碾子的,社员个人使用毛驴首先要向生产队长请示,然后指定使用哪头驴。五爷答应大姨碾米使用自己饲养的那头大叫驴。
“去五爷那牵驴去,整回来好拉磨。”
看到五爷的驴,凌雪峰好奇地问““驴——蠢驴蠢驴的,这驴是不是蠢哪?”
五爷说:“驴是不是真的比别的动物蠢呢?不是。没见过驴踢人咬人。但是从驴背上掉下来往往比马背上甚至骆驼背上掉下来摔得重,驴是鬼,摔下来不是胳膊就是腿!”
“驴脊背瘦,跑起来没有多少节奏感和协调性,摔下来往往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重重落地,摔得老狠了,不是胳膊断就是腿折!”
“这说明,驴能载人,也能覆人。苦命的驴,干重活,吃陋食。做牛马的活,没有牛马的地位。”
凌雪峰似懂非懂。
两个孩子从五爷家牵回大叫驴,拴在歪脖子榆树前,凌雪峰抬头一看,这驴高大威猛,这大驴脸就在自己的脑袋之上。只见那大叫驴呲着灰不溜秋胡子拉碴的嘴唇,黄兮兮的一排大板牙缝里夹着一丝粘兮兮的草沫子,散发出一股草料呕臭气味。最可怕的是它的驴脸,是它脸上那个怪异的表情。它歪着脖子,一只眼睛半睁着,一只眼睛半闭着,斜斜地望着凌雪峰,那张黑绰绰皱巴巴的驴脸,尤其看到凌雪峰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怪模怪样,跟恶梦似的。那粗燥的喉管里还不时发出些响声,像是叫唤,又像是轻轻吟唱,似說非说,真是怪诞极了。凌雪峰心生忌惮,怕大叫驴夜里跑了,他在驴脖子上系了一根绳子,栓在大姨家房后的一棵杏树上,凌雪峰进屋合计合计还是有点不放心,到下屋(仓房)找根绳子再用绳子绊住了它的四条腿。
翌日天刚放亮,大姨起来后想把那头驴牵到磨上。大姨走到驴跟前,见那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用手一摸,驴的身体冰凉僵硬,大姨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人们仔细查看那头驴,大叫驴的身上没有伤痕,长长的脖子竖着朝天,把系在脖子的绳子扯得绷绷紧。显然,它躺下时,因杏树上的绳子拴得过高,驴的脖子就被吊了起来,四条腿也让凌雪峰用绳子给绊住了,站也站不起来,结果生拉地给大叫驴吊死了。
生产队四头牛、六条驴、两个骡子、五匹马。
这是全队人的命根子。
凌雪峰见自己闯下了大祸,脸色煞白,心跳加快。
大姨浑身战栗,结结巴巴地对老尕说:“快去,把高五爷叫来看看吧。”
老尕重重地叹了一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便一溜小跑去找高五爷。
时间不长,五爷便跟着老尕来了。五爷听了大姨的解释后,围着大叫驴看了看,一脸痛惜地说:“呀——呀——呀!遭尽了,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他瞅着那驴吸了一袋烟后,对神情黯然的大姨说道:“城里来的孩子不懂事儿,这驴也不是孩子故意给弄死的,队里不会为这事跟你们家过不去的。”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老嫂子,老队长七哥活着的时候对我们也不薄,怎么办呢?这孩子没爹没妈,打城里来到这山沟沟投奔姨娘来的也不易,这……这……寡妇死业的……”
其时,有许多村民围着看热闹,五爷便吩咐几个小伙子把驴抬到生产队的场院里,末了,他又叫人通知队里的副队长、会计和三个组长到队部商议事儿。
哎,孩子呢?
“快,快,快,快找南北头!”“对,锛喽头呢?”大姨梦醒一样,一阵大吼,拔腿开找。
“小峰,小峰。”进得家的院门,大姨就扯起嗓子喊。可是,喊了半天,不见有一丁点儿回声。赶忙往山上去找。找了一溜十三招,也没见个影子。大姨又返身回家。进得家门,她的两眼瞪得更大了,整个屋里空无一人,凌雪峰已不见踪影。仔细查看家中物品,发现手电筒没了,一个黑色的棉大衣也不见了。这小子蹽了,上山了还是回城里,他能跑哪去了呢?压其葫芦起了瓢,这……这……这要是有个好歹的怎么向人家交代啊?
日期:2016-05-25 12:41
第十八章 畏罪潜逃
马棚年深日久,里面从东向西摆放着两排马槽,临近东山墙的一条石槽上倚墙放着一个正方体铁皮柜,高约2米,用于储存马料,装满马料,相当于一个马料库,上面堆满了秸秆;下方有一抽拉式出料口;倚着铁皮柜的是一架两米多高的木梯。
马咴咴的叫声、咚咚的刨蹄子声、刷刷的甩尾声、咯嘣咯嘣的吃草声统统混杂在一起。
凌雪峰打着手电筒,钻进马厩。踅摸了一圈,随即登上木梯,扒开秸秆。掀开铁皮柜盖往里照了照,犹豫片刻,抱着棉大衣一纵身跳了进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呼喊声,是在喊他的外号:“南北头——南北头——”他在里面也不敢吭气。等到再也听不到喊声,他却觉得肚子在叫唤。他想出去,但两米深的柜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马料了,他把马料聚堆想踩着出去,但聚在一起只有半料斗子那么多,没法当跐蹬,铁皮柜的四壁立直陡滑陡滑的,他出不去了,堆了堆草料,棉大衣往身上一裹,脑袋一扎,钻进草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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