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布置完毕后,这八拨人各自按照队长所指派的方向出发了。
全村人都发动起来了,满村呼喊着凌雪峰的名字和外号。村里每个角落都被翻了一遍,全村上百人都在帮大姨找外甥。
青年点杜德奎搜索到马厩时,听到马厩里铁皮箱子有动静。他蹬上木梯子一看,“哎呀我操,小老乡,这村子让你整的鸡犬不宁啊……”
凌雪峰连冷带饿感觉自己撑不住了,背脊上的大棉袄也撕了一个大破洞,那挂着的破布在哭泣里轻轻地抖动着。
杜德奎探下身子把他拉了上来。
见到了外甥,大姨如鸡叨米,感激的对杜德奎说:“小杜啊,多亏了你呀,要不这孩子就冻死了个屁丫子的了……”
队里的驴死了不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五爷还装模作样地骂了几句:“这杂种操的,早不死晚不死单等要开春儿忙的时候死……”
上午九点来钟,五爷派人把大姨叫到队部告诉她,队里几个人都同意他的处理意见:这头毛驴估价260元,就算是卖给大姨家了,队里出人把驴剥皮剔肉,卖掉驴肉,要是卖不出260元,差多少钱就由大姨补多少钱。最后五爷对大姨说:“收拾驴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他们会把肉剔干净的,即使差也差不多少,放心吧。”
大姨一脸感激,连声说:“多谢了,让你费心了……”
快到吃晚饭时,有人在院子里喊大姨,大姨来到院子里,见是五爷手拎用草绳串着的驴肉,他把那驴肉递给大姨:“260元都卖出去了,还剩下了一些,你把这些拿回去做给孩子吃了吧。”
大姨没想到外甥惹的祸,竟这样了结了。大姨望着五爷,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大姨说:“可让这孩子咋孝敬你好哟!”
五爷说:“等孩子长大了,给俺买件皮袄再画一幅画就行了。”
大姨把凌雪峰拉到五爷跟前说:“听见没?赶快谢谢五爷,谢谢五爷!”凌雪峰毕恭毕敬地给五爷敬了个90度礼,“谢谢五爷……”
凌雪峰因祸得福,吊死一头驴,用大姨的眼泪,美美地换来了一顿驴肉大餐。
晚上,凌雪峰蹲在灶前端着大碗吃胡萝卜驴肉,驴肉太香了,香得让凌雪峰心颤。大姨的碗里则一如既往是一碗清澈见底能照见人影的稀米汤。吃着吃着,凌雪峰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进了菜碗里,半晌,凌雪峰哽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姨——”凌雪峰说,“大姨,我长大以后,让你天天能吃上大萝卜驴肉——”
大姨听见这话,一愣,别过脸去,用巴掌捂住了嘴,泪如泉涌。
日期:2016-05-26 18:22
第十九章 年猪
说过年就过年了。其实,一过腊月二十三,村里就到处感觉到“年”的氛围了。整个村子都动起来了,节奏加快,小孩子乱窜。鞭炮装在口袋里,一个一个零放,空气里充满烧肉和火药混合的特殊气味。
村子里常有二踢脚零星的爆响,还有挨宰的年猪们夸张的嚎叫。乡亲们早已定下日子,杀年猪的村民轮流做庄,会把整个村子的户主都请来,一来尝尝鲜,二来融洽一下邻里关系。
烧好外屋地儿大锅,一早就忙开了。老尕得到准确信息,他带着凌雪峰像馋猫一样又混进人群,准备混吃混喝。
“刀儿匠”节前炙手可热,须提前预约,当日清早派一个人去他家背上杀猪用的家什,再给顶上一包烟。“刀儿匠”就点上香烟,悠然地随后跟来,一副牛逼拉气的样子。
今天轮到的是喜田儿家杀猪请客。这杀猪的,是下乡青年杜德奎。
杜德奎清瘦,筋肉纠扎,这是一张有着棱角分明,英挺轮廓。你可别小瞧这城里小青年,杀生很在行,猪狗牛羊等牲畜,送到他手里,一刀毙命,从不来第二刀。
杜德奎最擅长的是杀大牲口,而以杀牛最为拿手。
这老小子杀牛和农村的屠户不同。别的屠户杀牛一般都是把牛捆上,或做个架子,把牛卡在其中,四脚落地再宰杀。
杜德奎杀牛从不捆牛,也不卡牛。他说那样太麻烦,是小儿科。一个真正的屠户,对在自己手下死去的生灵,要尽量地让它死得平静,死得没有痛苦。
杜德奎嘴里衔着支劣质的烟卷,眼睛眯成一条缝,但那条缝里露出的光却是金属质地的,像他背在身后袖筒里的尖刀的寒芒,那样让人心寒。一圈一圈,杜德奎就这样背着手围着牛转。刚开始牛很警觉,目光随着杜德奎手中的寒光转,几圈过来,见杜德奎没什么举动,渐渐就对他放松了警惕,说时迟那时快,杜德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刀直奔牛的咽喉,牛仰天长吼一声,弯刀随着气管的张开伸了进去,接着,他手腕一抖一扣,刀尖就把牛的气管和血管都割断了。然后他往后一撤身子,随着刀子的抽出,一股红血彩虹一样喷出,杜德奎抬脚一拨,把一边的大盆踢向血落的地方。接着牛就一个跟头,倒地不起。这一套动作他一气呵成,做得娴熟潇洒,仿佛是一场西班牙斗牛表演。
他那双平常总是活泛着喜气儿的眼睛一旦眯起来,一双光射寒星的深眸,尽管他的脸上看不到那些传说中的煞气,但当他把微闭着的眼睛一睁时,周围还是感到了一股秋风肃杀。
“抓猪!”杜德奎对身边几个汉子说道。他自己却找了个马凳坐了。
喜田儿家的这个猪圈,不大,齐胸高的土墙,翻身可越。可圈里叫猪巴杂的低洼,进去再想翻墙出来可就难了。贴圈的北墙根还专门为这些猪砌了一个离地一尺多高的方台,不大,将够这些猪用的土炕,上面有些稻草苞米秸。台上还支起几根柱子,扯块破油毡纸搭了个简易的防雨篷。平时两头猪就在方台周围摸爬滚打连造粪,休息睡觉时再到干爽的台面上来。此刻台上地下都已冻得硬邦邦的了。猪都在一百五六十斤左右,都够刀了。这些猪见杜德奎他们一直站在墙外看着它们,马上停止活动,聚到台上瞪着眼睛心神不宁地看着人们。
人们不走,它们就站在那儿不动。人们研究它们,它们也研究这些可疑的人。其实心里这点事儿,看来谁也瞒不住谁。忽而,这帮精怪们撅起大嘴从粗粝的喉头发出一声声下潜很深又低沉粗犷的长调“嗷——嗷——”。接着小村子里的猪们听见了也应声唱随、痛声嚎啕。不多会儿远近一片呜咽声起,悲天恸地。其实,这是农村别样的一景,并不新鲜。逢年过节,凡家畜聚集的地方都这样,尤以猪、牛、羊的悲情齐鸣为最。这些家伙可不糊涂,春节前的成年猪似乎嗅到凶险的气味。
平时猪圈门一打开,猪就会撒着欢跑出来。可今天怪了,猪死守台上,敌不动我不动。
“咯咯咯……”喜田儿妈见状开始端食唤猪,猪也无动于衷。
光相面不行,得把猪轰出来。喜田儿爸喊:“喜田儿,快进去把猪赶出来!”喜田儿商量口吻对凌雪峰道:“咱俩一起进去?!”凌雪峰也胆怯,但这么多人围观,自己还是来蹭饭的,不能让人看自己是个熊蛋包啊。他随即捡起一根棍子,壮着胆子来一句:“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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