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田儿和凌雪峰轻巧地翻墙进圈。可没想到情随势变,待凌雪峰双脚“咚”地一声落地就发现猪的反应又变了。长调的号啕声改调短促、有力的群吼,“嚯!嚯!嚯嚯!”而且各个凶神恶煞、怒目圆睁、火气冲天,特别是站在前边的大一点的猪,大嘴宏张,獠牙齐出,还一吼一前冲,一付要跟两个孩子对命的架势。面对如此场面,凌雪峰的后脊梁骨“嗖、嗖”地直冒凉气。老天爷,这哪里还是什么家猪啊!
突如其来的遭遇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眼见猪一个个“群情激奋,同仇敌忾”的样子,两个孩子子知身处险境,自知不是对手。返身想重新爬出墙外,哪知,猪圈内深外浅,进去容易出来难。两个孩子手搭墙头半悬着,大猪嘴巴上撩,一个挑撅,只见凌雪峰被抛向空中来了个180度空翻,然后重重地摔坐在猪圈外的地上。引起围观人们一阵哄笑。
凌雪峰灰头土脸,羞得满脸涨红。
杜德奎跷着二郎腿,叼着烟卷道:“现丑了吧,我的小老乡。”
此时,圈里的猪自知凶多吉少,性命难保。此刻,圈门出现空档,大猪趁机钻出猪圈疯一样地向东山坡跑去。
慌乱中凌雪峰想起了大憨,于是他拍了拍屁股的尘土,赶紧去叫家犬大憨。
真不知道这狗是怎么弄懂人的意思的。放出拴着的大憨后,大家就坐在地上抽烟等着,一袋烟还没抽完就听见了猪的叫声。大家寻声迎过去,看到猪和狗结伴过来了,后面跟着凌雪峰。到了跟前大家才看清,大憨叼猪耳朵,用尾巴抽打猪屁股,把猪赶了回来。人们惊讶不已,有人说狼偷猪也是用这种办法赶着猪走。还有人说真神了,应该给记五十个工分。
当人们抬着五花大绑的肥猪走进喜田儿家的院子时,下一步就看大师傅表演了。
杜德奎甩掉烟头说:“小老乡,这狗调教的好!扳回一分。该我的啦,哑巴见面——比划!”
其他屠夫杀猪,猪的惨叫声扯得疼人的耳朵;杜德奎杀猪,跟大夫给小孩打预防针似的,蒲扇大的巴掌伸出,没理乎他在猪腹那地方抓挠几把:“毛毛吓不着,毛毛那就吓不着……”杜德奎嘴里嘀咕着,凶悍的猪一声不吭了。
他顺手抓起拴猪的绳子在腰间一勒,将柳叶刀横着用牙咬紧,右腿紧压在猪肚皮上,左脚蹬住地,右手抓住猪的前胯,左手将猪的两片嘴紧紧捏住,把猪头猛地向后一扳,猪叫不出声来,脖颈以下进刀的地方就亮在他的眼前了。这时候,他右手抓住刀柄,一刀从猪脖颈斜捅进去;他的用刀极快,更像擦了一根火柴,“嚓”的一声,随着刀尖和皮肉发出的响声落地。他看似用力极大,其实,恰到好处,那刀尖正好挑在猪心上。刀子不偏不斜,刀口开得很小。刀子抽出来后,他抓住猪肚皮,很有分寸地在猪身上揉几下,用大木盆趁热将猪血接了,留着灌血肠。接下来是烫猪、拔毛。案桌上的猪被投进烧好热水的20印的大锅,杜德奎将衣袖挽起来,双臂伸进热水里,不一刻,就将猪毛拔光了。
烫过的猪再被抬到案桌上。这时候,轮到杜德奎耍刀子了,他要用柳叶刀在猪身上刮两遍。未刮之前,他先用刀子挑开猪的一条后腿,然后,用叫做“捅条”的一根铁棍从挑开的地方捅进去,顺着猪皮,将全身捅个遍;然后,用嘴捂在刀口上吹,他先是长长地、长长地吸一口气,好像把一股来自天地间的“神气”吸进了腔子里。此时,他捂在刀口上的嘴巴仿佛和猪粘在一起了,他先是一口短吹,继而,两腮鼓圆,双眼圆瞪;接着,一长一短,一深一浅,吹得极有节奏,一连吹三十二下不换气。然后,他用麻绳扎住刀口,开始在猪身上刮。他刮的幅度很大,刀挥出去,寒光闪闪,冷气飕飕,刀刃从猪的脖颈下推下去,一直到了猪屁股;“刷”的一下子,猪皮上的污脏之物被刀刃拉走了;他所使用的力气刚好刮走残余的猪毛,而对猪皮毫无损伤。
这边就有人将猪肉都拆分了。喜田儿家或卖或留自己定。不过都是要将下水留下,用这些下水和肉炖锅热气腾腾的酸菜烩肉。
院子里整整架起两口大锅煮肉,将个大冬天的外场弄得热气腾腾蒸汽缭绕。全村子的人都在这一起过年。
只见喜田儿爸妈忙得不亦乐乎,切了一大盆自家腌渍的酸菜,再切十几斤甚至几十斤肥瘦相间的五花大肉片子,然后把猪下水收拾干净,配好佐料灌好血肠,把它们一起丢进大铁锅里。凌雪峰馋得直打转,一个劲往灶坑里凑柴火。
那真是一个苦孩子的渴望和激动人心的饕餮。生产队特意歇了半天工。村里人虽然不肯亲自动手杀猪,但吃肉的欲望却很强烈,围观的孩子空着肚子等一天了,一年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看看哪家还没有请到,落一轮别落一人,喜田儿赶紧查查人数……”喜田儿他爸吆喝着。
这顿大餐那就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纯乡村的猪肉盛宴。灶火熊熊燃烧锅里冒着气泡。屋内热气氤氲,能闻到肉香味了;此时嘴馋的凌雪峰早就急得围在灶台边,手持烧火棍,眼巴巴地瞅着锅里还没有煮熟的肉和汤中微微颤动的血肠,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咽着口水。
“上菜了……”
吃着喜田儿家一瓢泔水一瓢糠和野菜精心喂养的猪肉,肥而不腻,还有那晶莹鲜嫩爽口的血肠,原汁原味,再撕几条肉蘸点蒜酱,唇齿留香,那特有的鲜香沁人心脾,有滋有味,令人神清气爽……都是乡里乡亲,不用做作,尽管放开造。
全村的人一起吃一顿。真是见者有份。只要你拿着碗,就能吃个饱。不计人数,不分你我,更不嫌弃蹭饭的外乡人。大碗酒大碗肉,白肉酸菜大锅炖,灌血肠管够造。
乡下的习俗使小雪峰开了眼界,开了荤。——一个城市孩子从未见识过的那种丰盛,那份情意。要知道,在城里每个人每个月才供应三两油半斤肉啊。敞开吃肉,如同梦幻。
胡吃海喝,水足饭饱,凌雪峰刚一起身“哎哟!”一声怪叫。
老尕一惊:“怎么了?”
“我这屁股,屁股摔刚才两瓣了。吃饱了后返劲儿啊!”凌雪峰痛苦呻*。
老尕说;“屁股不摔也是两瓣的啊……”
日期:2016-05-27 12:03
第二十章 显身手
凌雪峰做梦都不会想到,奉宁市和辖区的赤图县,二百多里地,仅仅个月吧的时间,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和落差。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这个饥肠辘辘穷鬼好像是从万丈深渊里被人拉了上来,坐到巍峨的萨尔赫山,眼前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他借着兴致跨出门外,从雪地抓了个雪团回来,放到二大碗中,用口一呵,顷刻,雪团融化成水。他净了笔,蘸上雪水,在画上圈圈点点、任意挥洒,几幅画上立时雪花片片,静中有动。雪梅、雪松、雪竹,顿时有了神韵。清水落到纸上便成了飞雪。
“有点绝活!这小老乡,真还看不出来,挺尿性呢。”是杜德奎的声音。青年点过年也要布置一下,可惜,都写不了毛笔字。他也是求对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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