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婶在土炕上象跳迪斯科一样狂甩乱舞，嘴里还流着口液，一脸疯狂的表情眼睛和嘴也比正常人睁大许多。这时，有人注意到倪婶的眼睛在充血，瞬间出现了血红色，白净漂亮的脸急剧扭曲，嘴张的大大的，一下子坐在地上，接着凄厉的哭声传出来，“我的孩子你死的好惨，还我的孩子，姓杜的你还我孩子。”
　　倪婶的声音非常细，很尖锐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人说话，那种怪异的声音人是学不上来的。

　　也就在这个上午，人们发现，倪婶说话办事儿跟正常人一样，所有症状全都消失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难道人脚獾能控制人的脑电波？传说的大仙又是否真有鬼力？
　　杜德奎回来后告诉五爷，我是看倪婶印堂发黑、无精打采，想必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侵扰了！倪婶神经衰弱。这期间如果偶然遇到动物的臊味，体质差的人就会产生幻觉，迷迷糊糊的进入仙境，足以使大脑神经受干扰，出现所谓“中邪”的症状。人就把这种现象称为“撞邪”。
　　五爷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去烧那窝小獾子，而只是往它们的身上喷煤油。杜德奎说，他原本也不想烧它们，他之所以这样喷煤油，就是想改变一下它们身上的气味。杜德奎说动物之间都是靠气味交流的，大人脚獾发现它们身上的气味变了，也就不肯再去接近，如此一来它们也就会自己慢慢饿死。但是，他说，他后来发现这种办法对付人脚獾不灵，倘若让它们一直这样叫下去很可能招来更多的同类，而那就会给村里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说，他用火烧也是迫不得已。

　　这事发生后没几天，五爷让他临时盯几天果园，说是看果园的郭趴子头晕。杜德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觉得这是队长对自己信任。
　　他进果园，并没作长远打算，以为替人看两天。谁知这天晚上五爷告诉他：你就安心干吧，郭趴子不干了。他奇怪地问：不是说他是迷糊，养几天好了就回来吗？五爷没急于回答他，不紧不慢地拿起烟口袋，装上一锅子旱烟，吧嗒吧嗒地吸两口，才打开话匣子：“他说在果园看到鬼了，你说咱们贫下中农哪能信那玩意儿呢，对吧？这果园西侧是斑婆住的地方，果园的东边上原来是一片坟地，是村中大户杨家坟，老杨家也不知是几代人了，死后都埋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坟头也得有几十个。四清运动那年平坟，杨家祖坟也给平了。平坟的前一年，杨家葬的最后一名死者是杨老五。头几天，那郭趴子的就说是看杨老五了，吓得再也不敢看果园了。”

　　这一夜，杜德奎也没睡，五爷说的那个杨老五他虽没见过，但夜深人静，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一个人拎着钢叉，在外面例行公事地围着果园转了几圈，没见有什么异常啊，他就转回到小窝棚。由于五爷讲了鬼故事后，他就情不自禁地向外看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个黑影戴着高帽，由远及近，直奔果园而来。他心想，我这五尺高的汉子，要是被传说的鬼吓住了，以后我就没法在村里混了。他仗着自己年轻气盛，抓起钢叉，轻手轻脚地推门向鬼影处摸去。这钢叉是秋天大车装高粱头用的，捅在鬼身上，不死也是俩血窟窿。

　　他绕过几棵果树，一眼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在果树下面，一边爬树，一边往麻袋里装苹果梨。他的心里立刻有底了，就突然摁亮手电，大喊一声：“干**啥的？”那鬼转过身来。杜德奎看见这鬼戴着一顶高帽，面部狰狞可怖，一条血红的舌头伸在口外。他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那鬼也突然站起来，嚎叫一声就要向他扑来。他想跑已经是来不及了，就索性闭上眼举起钢叉向恶鬼刺去。那鬼见状猛然一缩，高帽子却被刺中落地，原来是纸扎的，这下露出一个人头来。如果他不是向下一蹲，刺中胸部，就是鬼也会一命休矣。只见那鬼一下子跪在地上，喊道：“哎呀操大哥，别下死手啊，有事儿商量……”“你是什么东西，竟在这里兴风作浪？”杜德奎大声喝问。那鬼慢慢地摘下面具和假舌头，他的手电光直照在他的脸上，这才看清：大孬，后面还跟了个喜田儿。

　　他们二人求饶：“想把别人吓住偷点东西，谁知你神灯鬼火都不怕，我们错了，今后再也不干了！”
　　说到大孬装鬼，是很偶然的事。一次偷果，被看园子的郭趴子发现了。情急之下，大孬就将偷海棠果的那个破麻袋片套在身上，原本想藏起来，俯在地上往沟里滚，结果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一下子倒把郭趴子吓跑了。从此就传开了果园闹鬼的说法。
　　大孬本想再整点新花样，结果演砸了。

　　其实杜德奎初到羊乃沟村时并不起眼。包括高五爷在内，村里人都以为他就是一般的知青，无非就是杀个猪宰羊手法比村里的杀手熟练点。但是，这件事以后，人们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了。第二天，五爷就召开社员大会，研究调杜德奎去看山，并将工分值涨到了每天十五个，（一个棒劳力的最高工分值是每天十个）。
　　农村是个“得罪队长派重活，得罪会计用笔戳，得罪保管换秤砣”的地方。五爷是村里的农民党代表，村党代表权利可大了去了呢，五爷的话是一语定乾坤！
　　日期：2016-05-29 08:43
　　第二十二章　抓现行
　　杜德奎就是生产队里的“看山人”。“看山人”不只是看护着萨尔赫山，不让进去拾柴放牧，还兼管着果园还给队里看秋。特别是到了秋天，花生熟了，瓜果梨桃熟了，一些不安分的妇女和孩子们就开始睡不着觉，心里痒痒手刺挠。

　　村里人都怕杜德奎，也都恨杜德奎。只要你的手伸出去干那些不该干的事让他抓住了，好嘛。他不但把你偷的东西扣下，还会把你的筐啦、绳呀、镰刀啊，反正是所有家伙什统统没收，全部交给生产队处理。
　　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在村民最发愁的，就是守着青山在，就是没柴烧。偷东西的人家被逮住会在秋后被扣工分，还要在全村检讨，弄得你灰头土脸磕哩吧碜的。
　　农村孩子所要干的活计主要就是上山搂柴火和捡粪。
　　凌雪峰骨碌碌由北炕爬起，和老尕俩三下两下披上棉衣，提着棉裤腰，先去尿了个痛快。再用麻绳将棉袄棉裤一块扎紧。大姨将早已准备好的畚箕和一把柴刀递上来，就“赶”孩子们出去干活。
　　“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嘣苞米花，洗脚的水是烀地瓜……”俩孩子你追我赶，嘴里不停地叫嚷着。
　　冬晨捡粪拾柴火成了小伙伴每天第一次交流的有效方式。
　　又与大孬、喜田儿汇合了。他们开始在村子里踅摸，人粪根本捡不着，正所谓肥水别流外人田，村民拉屎都拉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星嘣的有点也都让狗抢着吃了。所有人都知道“狗不吃屎人惯的。”
　　西该（街）过来一群牛，孩子们就一窝蜂似的挤上去，眼睛紧紧盯着牛的屁股。一见哪头牛的尾巴撩起来了，牛的屁股眼儿也鼓起来了，孩子们你争我夺抢牛粪。牛粪拣满了一篮子，就送回家去。把牛粪倒在家门口，摊开来，让日头晒着，就又提着柴刀搭着麻绳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