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暗地里怕是刻意地遗忘了这个男人，不难想象，有如此强势的父母，又有心机如此深沉的父母的徒弟，恐怕在双方之间保持什么平衡，走什么钢丝绳是绝对行不通了，为了维护处于绝对弱势的老婆，日子肯定也不好过，现在更弄出了这场局面，最伤心的不外是他了，而最可怜的莫过于他那不足周岁的儿子。
　　“燕子，你托梦给我，说要看看我们的儿子，我给你带过来了。”男人抽咽着，将怀中手脚乱蹬，大声啼哭的胖小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笨拙地接过那个孩子，奇怪的是，虽然眼中的我是如此陌生，那孩子却不哭也不闹，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竟然露出了笑意。
　　而“我”也轻轻地抚摸着这乖巧的小人儿
　　其实因为燕子附在我身上的时间并不很长，所以话几乎都不会说，这放在人身上也是一个道理，你要是把一个人放在不能和人语言交流的环境里，几个月，恐怕完整地说一句话，都是一种奢望了。所以“我”并没有出声去逗那可爱的小家伙，只是抱着他轻轻地摇着，晃着，哼着。
　　“老婆子，他们母子都已经团聚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那男人的眼里再也不是慈爱，温柔的光芒，代之的是一种一场冷厉的神色。
　　当时听到这句话，表哥和小白脸都惊呆了，好狠的人，竟然早早地就借了儿子的舍了吧，想不到，为了报复媳妇，竟然连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下来了，虽然要用七星锁魂钉钉住媳妇的魂魄，已经够狠，够丧尽天良，但媳妇毕竟没有血脉联系，可儿子，孙子毕竟有自己的骨血啊！知道媳妇流连在世间，必定会惦记着小儿子，所以早早地就借了舍，还符了不短时间的体，不然，话不会说得这么流利！

　　这样说来，那么，那未满周岁的小孩子，就是被老太婆借舍了？！
　　果不其然，正温柔地抱着哼着，哄小儿子的“我”，被两只小小的手恰住了喉咙！　“我”震惊地看着怀中的婴儿，那小嘴根本就没有动，却发出了阴测测的老太婆的声音：
　　“当初说你偷人，你还抵赖，这一死，就立刻到情人这里幽会了么！　”
　　“我……我……没有”那小手几乎深深地掐进了脖子里，“我”却不敢用力去扳开（听到这里，我叹息一声，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印）
　　那男人四处转悠了一下，终于从院门旁边找到了一把大铁锹，拿着铁锹不紧不慢地往屋里走了过来，“没有？好，你没有，但你勾结外人，要了你公婆的命，这笔帐，怎么都是要算的！　”

　　说着，举起铁锹，就往“我”的头顶拍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乙酉

　　“你不要自己的孙子啦！　”老太婆的声音从婴儿嘴里尖叫道，“把那铁锹扔了，过来帮忙，掐死这个贱人！　”
　　那男人闻言一愣，“孙子死了也好，正好来阴间和我们团聚。”
　　“老李头，这不关孙子的事，你要是害了他，老娘我跟你拼命！　”
　　“知道了，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男人说着将铁锹往旁边一丢，就冲了过来，手直往我脖子上伸去！
　　那婴儿箍在我脖子上的力道不是很强，想必老太婆也不敢拿孙子的肉身乱来，可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我”左躲右闪，硬是躲不开，当下使劲地踢了那男人一脚，将他踢了开去，嘴里却哭喊道：“李强，你就……这么狠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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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在地上滚了几滚的男人闻言一怔，仿佛挣扎了很久，忽然大声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就放过她吧，她毕竟为我们家生了个孙子啊！何苦要一直纠缠下去呢？”转头的功夫，他眼中忽然历芒一闪，怒道；“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老婆背着你偷汉子都不知道，亲生父母都被害死了，还帮着外人说话，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
　　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又抬脚踢去，他一躲闪，顺势抓住　“我”的腿往后一拖，然后两只手猛地一抓，正掐到了我的脖子！
　　眼看我就要被掐死了，气根本就喘不上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眼一翻白，软了下去。
　　那男人一见，仿佛脱了力一般，全身也是一抖，忙松开箍在我脖子上的手，上前一把抱住已经昏迷的儿子，搂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走到屋外，往天上望去。

　　原来三个魂魄，都已经离开了借舍的肉身。
　　后来我们那五架六起的泥砖房上空，就腾起了一大片的黑雾，里面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一阵阵打骂，呼喊，哭叫的声音。
　　一阵阵的阴风，从其中刮了出来。
　　“不要啊，爸，妈，不要啊！　”那男人一边哭一边摇着头，忽然停下声来，脸色阴晴不定地想些什么，转而牙一咬，举起那婴孩，“你们要是再不住手，我就摔死这个孩子，然后自杀，我们一家，就到阴间团聚吧！　”
　　那黑雾仍然在那里舞动着，里面的打骂声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男人铁青着脸，就要把儿子往地上掼去！
　　“别做傻事！　”小白脸高喊道，冲了过来。
　　那男人冷冷地问；“你是哪个？我自去与我父母团聚，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我是这屋子里的一个道士，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到的！　”
　　男人一愣，将手中的孩子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怔怔地流起泪来。

　　表哥忧心地对老黄头道，怕是燕子不是那两个老东西的对手，要吃亏，老头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两个老东西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以两个对付一个，可是这其中，死了多少条人命，又让你们受了多少罪啊　。元老头宝贝似的，眯着眼享受着“红塔山”，悠悠道，做出了这么多的恶，不知道过会儿会不会怕。
　　旁边的表哥正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忽然就住嘴了，因为此时我们屋子上空的鬼气，一股脑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师傅，是你布的阵，把他们收了吗？赶快把绿脸鬼放出来啊　。表哥焦急地说道。
　　你师傅我虽然道行并不算低，然而他们并不是我收的。老黄头悠悠道。
　　不过是一根烟的功夫，庄那头就隐隐有阵阵的哭号声传了过来。
　　大连头的孙子去了！

　　众人纷纷叹了口气，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般重病之人，早就有鬼差给惦记着了，时辰一到，自会来把你的魂魄给勾了去，但俗话说，城隍爷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不少横死的魂魄，比如绿脸鬼，就会流荡在人间，鬼差寻不到，自然也不会来管理，但如果怨气过重，加上三个以上的怨鬼走到一起，那冲天的怨气还是会把鬼差给吸引过来。
　　燕子的公婆生前曾超度过别人，自然应该知道这样的传说，然而化身为鬼类后，一心为报复绿脸鬼，竟然连这样的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或是根本不去顾忌了。
　　两个老头在房前屋后放置的阵法，其实就是高音喇叭一样的作用，把那怨气，远远地扩散了开去，吸引鬼差前来拿人，再加上大连头家新死了人，鬼差怕是来指下路，正好路过，就是想视而不见，恐怕也做不到，所以，干脆顺手将三个冤魂给收了吧。
　　而表哥的眼眶却红了起来，从此阴阳永隔，再也不能相见了。

　　一行人，往家里走了过去，那男人兀自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对周围的事务根本不管不问。
　　表哥拍着那男人的肩膀，沉声说道，回去吧，好好照顾燕子的儿子。
　　那男人带着泪看了看表哥，点了点头，便抱着儿子，低着头，萎靡地走了。
　　我喝着猪脚汤，转头看了看那椭圆的穿衣镜，却再也不见了绿脸鬼的身影，心里不由觉得空落落的。
　　“以后家里怕是少不得老鼠，蟑螂之类的了，偏偏又不能捉只猫回来，麻烦啊　。”
　　“你不是会说狗话么，叫两只狗到屋里值班想必也很容易的了。”我边喝边说道。
　　小白脸笑了，“虽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你这个主意倒可以试试，还有，那叫通灵，不叫做说狗话！　”
　　“安仔，你没什么大碍吧？”老头皱巴巴的老脸探了过来。
　　“师傅，我本没什么事，可是忽然心痛的厉害。”

　　“哦？你有心绞痛？不应该啊，年纪轻巴巴地。”老头诧异了，我却发现他在憋住笑。
　　“不是心绞痛咧，是另外一种病　。”
　　“什么病？”
　　“得了偏心病，这病当真疼的厉害啊　。”
　　“好你个滑头，敢说你师傅我老人家偏心是不是？”老头跳脚道。

　　“难道不是么，你看看，你给表哥铜镜，教小白脸通灵，偏偏我这个大不大，小不小在中间受夹板气的徒儿，你什么都不教，毛都不给一根。”我才不会被他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