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其他几家夜宵，有一家位置很好，看得到祖儿，中间有凉菜柜子刚好可以遮住对面看过来的视线。
　　“我在大门前面一条街，到这里来吃嘛，我已经在了。把该死他们也喊过来。”
　　不到十分钟，姜军、小军、该死和三个女人来到人行道上的夜市摊摊。姜军一边点菜一边责备我不耿直，居然一个人巴起跑了。该死悄悄给我说，今晚已经勾兑好了，等会就带回家去。“下辈子我也要当DJ！”他狠狠地来了一句。
　　祖儿她们吃得很慢，好像故意在挨时间，距离较远又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姜军问我，今晚要不要带一个去开宾馆，好像他身边的女人就像超市里面的速食品，即食即用。

　　我笑笑惋绝了，今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连我都不清楚。祖儿就在眼前，我却一直鼓不起勇气过去相见。
　　不知不觉吃了大半个小时，该死搂着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女人急着催大家散人，姜军说在七星岗那边租有房子，问我去不去他那儿住。我斜看了对面一眼，说走嘛，各打各的车，各回各的家。
　　我把招来的几辆出租车都让他们先坐，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又坐下来喊老板开了一瓶老山城，点上一支烟，静静地望着街对面的祖儿，我想看看她待会究竟回哪里。
　　终于她们三人结帐站起来，其中一个先打车而去，然后祖儿和另一个女孩也拦了辆出租车向小什字方向开去。
　　我赶紧扔下钱招了辆车，催司机快点向前面追。司机笑着开玩笑，问我是不是东西被人抢了？我点点头说，就是，我有东西被前面那辆车的人偷了。
　　司机问是什么东西，我很想告诉他，是我的心。

　　前面辆出租车在朝天门批发市场一条街停了，祖儿两人挽手走进了一楼的服装批发市场。凌晨三点左右，这里的批发市场已经人潮拥挤，各区县甚至外省市的生意人都鼓着血红的眼睛赶到这里进货。
　　我冲进服装批发市场，看见全是数不清的人头在晃动。说不清是着急还是焦虑，我在人群中左右穿行，四处张望，寻找祖儿的身影。
　　一楼没寻到，又奔上二楼，然后三楼。
　　整栋楼被我找了个遍，都没看见祖儿的影子。
　　当我汗流浃背无比惆怅回到一楼，在电梯口旁边一家女装批发店门口，抬头就看见祖儿穿着店里主打的夏装，露出窈窕的身段，站在凳子上拍手吆喝。

　　我呆呆地望着她，她也看见了我，然后猛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进我怀里，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死死抱着我。

日期：2009-10-05　20:32:56

　　八、
　　爱情来的时候，没有预告；爱情走的时候，没有准备；爱的气味，却一直在我心底。—— 《左岸》
　　时间：1998
　　踢完球赛，刚回到家就接到曾该死打来的电话。
　　“果果，晚上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医院刚来的实习生，乖惨了！”

　　这小子从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按现在的网络语形容，他绝对是封神榜里面的雷震子。不然每次说话怎么都会雷得你浑身冒烟？
　　我没有拜托他物色女朋友，更没想一场浩浩荡荡长达八年的青涩情感黯然幻灭之后，再次投身另一次感情漩涡。我习惯了现在一个人生活，每天守守小生意，踢踢足球玩玩音乐，蹬着单车四处旅游。让心情自由随风飘动，我不能控制它，就让它顺其自然，如果有下一次恋爱，那一定是我应该结婚的时候。
　　老妈问谁打来的电话，我笑着说该死做媒介绍女朋友呢。
　　“他都没有女朋友，还给你介绍？光棍给光棍介绍女朋友，你不干我干。”老妈居然开起了玩笑，然后言归正传又灌输她的择媳标准，“耍朋友不要找漂亮，只要心地善良、会勤俭持家的就行了。”
　　我会很感动，虽然老爸老妈不明白我想要什么，但至少是为了我在劳心劳力。在他们眼里，我是他们的骄傲，我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得很好，即使平淡无奇，也足以令他们引以为荣。因为我天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晚饭后该死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同事刚进南云舞厅，介绍给我的美女实习生已经在里面等候，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面子去打一头。
　　我厌恶舞厅，八十年代末刚兴起的时候，许多家庭因此而破裂，小学老师和远房亲戚因为跳舞而离婚的案例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大学时代我宁愿喝酒看书，也不愿参加学校举办的各种舞会，对喜欢跳舞的人，更是从心底反感得彻底。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那天晚上鬼使神差我竟然答应了该死。换上一件干净白衬衫，晃悠晃悠来到南云舞厅。
　　曾该死在门口售票处左右张望，看到我就一把抓进舞厅，大声埋怨说：“我的小哥哥，你啷个现在才来，人家在里面等惨了！”
　　黑暗的舞池密密麻麻全是蠕动的人体，莫名的荧光灯映照在白衬衫上，我俗得就像一只蓝色的幽灵，穿梭在忘情的舞友边缘。
　　舞池四周是一圈面对面的双人沙发，该死把我带到最左边的角落站定，然后大声向沙发里面的人介绍。音乐很吵杂，介绍了什么大家其实都听不清楚，所以只好象征性站起来握握手。

　　沙发里面一个女孩站起来，友好地对我点点头，她就是该死让我来打望的目的，区医院新进的实习生。
　　我的心就像被人重击了一拳，然后条件反射状每分钟以两百次开始狂跳。与张黎结束八年的柏拉图爱恋之后，我以为自己心灰意冷，从此对任何女人都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但是黑暗中我还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模样，听她开口说第一句话，似曾相识的这个场景恍若五百年前一个仲夏夜的舞会上她与我擦肩而过，婉婉转转让我流连至今。
　　我经常在做一件事，或者接触一些人的时候，突发一种奇怪的念头，仿佛很久以前抑或是梦里，也曾在相同的时间地点，经历过同样的这个场面。那么，上苍，我们第一次相遇究竟是你安排的巧合还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转瞬即逝的奇妙感觉让此刻的时间停止，一个鼓点刚好从音箱爆发出来，随着时空运动的停止而像烟花一般绽放，永不凋谢在我和她的头顶上空。
　　该死附在我耳边大声说，她叫燕子。
　　一曲终了，舞厅趋于明淡，所有的人退散在舞池周围暂留。借一点灯光，于是我看清楚燕子美丽的容颜，像摄影师抓住了永恒的瞬间，她典雅的微笑深深印记在我心的底片上，纵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万千年也不会褪色。在每个傍晚来临的时候，胸中那缕思恋的光亮照耀在心的底片上，将她的笑容投影放大在我空白的脑海。那样真实似乎触手可及，翩翩缱绻于夜夜夜的月前。

　　人们总喜欢把身边的女人和影视明星对比，某某像李嘉欣啦，某某又像林青霞，诸如此类。该死悄声对我说，像不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的宁静？于是我又悄悄瞄了瞄燕子，但没有看出她们的相似点。到现在为止，我还听过身边很多朋友说燕子像孙俪、像杨乐乐。其实我真没觉得她们相像，如果非要找出她们相像的地方，那肯定就是眼睛了，是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大眼睛，不认亲。”这是燕子后来常常讥讽我的话，我总会开玩笑反驳她说，我戴上眼镜也没有你的眼睛大，究竟是谁不认谁呀？
　　短暂的间隙，我和另外几个认识的医生护士寒暄了几句。舞曲响起的时候，大家相互相邀，像一对对小船又划进了舞池。
　　曾该死把燕子身边的护士连哄带骗拉进舞池，临行前对我作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像保镖一样站在沙发旁边，一动不动，心里随着鼓点而默默敲打节奏，目不斜视看眼前晃来又晃去的男男女女。
　　第一段人声结束，音乐出现轻柔过门的时候，燕子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不去跳呢？
　　我尴尬地笑笑，承认自己不会跳舞，其实我本来想告诉她，我讨厌跳舞。既然是初次见面，暴露自己性格和情绪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我选择了用微笑代替自己抒发评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