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脱掉鞋子钻进被窝，笑嘻嘻隔肢我，我只好使出降龙十八掌的封字诀，护住全身上下各处要穴。为什么要使用降龙十八掌而不是黯然消魂掌？因为燕子属龙，只有这套掌法才是她的克星。
　　疯累了以后她躺在我怀里，要求我一五一十交待罪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我D一贯的方针政策，不要以为耍小聪明就能瞒过阶级群众的眼睛。这让我想到了网上关于党指挥枪的笑话。
　　燕子说，你要把写给她的每封情书的标点符号都要交待清楚。
　　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事。我开始编造故事，为了让燕子相信故事是真的，我在记忆里输入张黎两个字，搜索出三千篇相关页面。不对，这只是从高一开始的纪录，如果从小学同学开始搜索，应该有六千多篇的相关内容，但是中间有几年的页面是空白的。
　　我小时候读书很调皮，张黎多才多艺深受老师喜欢，所以年年都是文艺委员跟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是两个阶级。每次全校举行歌咏比赛，她都站在最受人瞩目的台前，挥手指挥大家合唱。那双小手在空中飞舞就像一对小蝴蝶，翩翩流连在每个同学的心头，惊叹所有的评委。

　　是留恋在你一个人的心头吧？燕子开始打岔，然后笑着问，你是不是站在第一排？就站在她眼前？然后你俩就开始眉来眼去？
　　我是班上调皮蛋的头，专门和班干部作对。有一次劳动课，全班同学清理垃圾堆，为了分工大家闹得不可开交。她命令我必须做，我偏不做，同学们就分为两派在旁边起哄。高傲的她受不得委屈，就用扫帚娇气地朝我扔过来，我反手一挥，铁锹打在她的脚杆上。
　　燕子又插一句，你是什么样的人，可真下得了手。
　　我反手扫过去的时候以为手里拿的是扫帚。当时她倒在地上，好像流了很多血，几个同学七手八脚把她背到医务室去，后来又送了医院。我就傻呆呆在垃圾堆站到天黑，第二天请家长到学校，还赔了医药费。过了没多久，她回到学校说是要转学，那一天她没有看我一眼，应该是把我恨到骨子里去了。全班在操场上合了一张影，为她送行，从此了无音讯。

　　燕子说，是我的话，我就找一把铁锹砍在你脚上，让你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初中毕业后的暑假，小学同学在班主任家聚会。我在相册里翻到她转学前的合影，依然那么冷冰冰一副高傲的表情，我站在她后面一排，带着瓜皮帽笑得憨憨的。同学说她现在在江北读书，本来要参加今天的聚会，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我要了她的联系地址，结果一直都忘了和她联系。念高中以后，有一天自习课我很无聊，突然就想到了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向她道歉，留了我家的地址，如果能收到她原谅的回信，那我就不会再为了小时候鲁莽犯下的错而一直耿耿于怀。

　　她收到我的信，依据信中的地址找到我们家属院。我粗心大意只写了六楼，但是家属院里有很多个单元。她就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去敲六楼，终于找到了我们家。我老姐很热情招待她，告诉她我还在学校没放学。她又跑到我们学校来，站在走廊上等待我们下课。全班同学看见窗外有一个美女，纷纷交头接耳猜测是谁。
　　燕子哼一声说，你挺得意吧，有美女来找你。
　　我心神不宁一直惦记朋友邀请的球赛，放学铃一响立刻冲出教室，在走廊里我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没认出来。后来的同学才告诉她，第一个跑掉的男生就是你要找的人，他去球场踢足球比赛啦。然后她又来到球场边的看台上，阳光照耀在她身后，黄色的连衣裙每道褶皱里都在放光。踢球的同学眼光全被她吸引过去，整场球大家都踢得心不在焉，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燕子说，其中肯定也包括你。
　　比赛结束，我下场的时候，她喊我的名字，我才诧异地留步，依稀认出原来她就是小时候的对头冤家。我们傻傻地重逢在炙热的九月，惊喜地发现对方都变得如此陌生，又带点羞涩。从此南岸江北每周有一只鸿雁掠过长江飞来，带一片苇絮从嘉陵江回翔而去。她始终那么孤傲，身边没有知心朋友，我就像一缕阳光，常常让她每个清晨在窗前向南凝望。

　　燕子使劲在我手臂上拧了一爪，恨恨地说，没想到你娃思想成熟得这么早，我姐开始就说一看你就不是省油的灯。
　　我一直进修音乐和画画，希望考取艺术学院，老爸很生气，总骂我不务正业，尽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老妈找到她，让她来劝我改邪归正，好好念书去报考热门专业。我很郁闷但还是放弃了那些爱好，认认真真复习考大学，那时候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最终还是差几分上线，老爸找了关系就在成都电子科大读了个委培。读大学不外乎是喝了几年酒，交了几个好朋友，我可是老老实实一个女朋友也没耍过。

　　燕子笑笑，你老实？磨刀石！
　　大学回来，进入单位上班然后停薪留职，她恰好就在南坪一家银行上班，我们经常见面吃饭。她永远是冷冰冰的女孩，连笑容上都凝聚着冰花。但她又是双重性格，朋友遍天下却没有几个真心朋友，有钱公子哥天天围着她转，却从不说喜欢谁。曾经有一度我们好像是恋爱了，但是我又不确定。她就住在我家，甚至睡一张床，我们却彬彬有礼相敬如宾，什么事都没做过。后来，我对她说，你要的爱我给不起，我追寻的爱不是爱。从此她就再没来过我家，我也再不去她银行存钱。

　　燕子坐起来，想要下床去，被我一把拉住。
　　恶心死了，明天你去把这张床换掉，我不想再看到。她委屈得要哭了。
　　我想到网上流传的笑话，一对男女晚上不得已同睡一个房间，女孩划了条线并警告男孩，过线的是禽兽！第二天女孩发现男孩真的没过线，立刻打了男的一个耳光，说想不到你居然连禽兽都不如！

日期：2009-10-22　01:21:57

　　十、
　　张黎打来电话，要请我吃饭，感谢我在她外婆葬礼上的帮忙。
　　我找了几个理由推搪，任何人都听得出借口是多么的牵强。她沉默了一阵，说到我这里来开办一张信用卡吧，银行制定了任务，每个人都要冲量。
　　于是我答应下午去银行填办手续。
　　燕子也打来电话，要我去她朋友家吃晚饭。

　　我笑笑，又是你那个叫二妹的同学？
　　她在电话那头有点开心，说下午不上班，几个好同学约好在二妹家聚会打牌，你要早点来，大家早就想看你了。
　　我问有什么好看的，把我当猴戏耍呀？约那么多人来会审我？
　　燕子说，她们每个男朋友都要来吃晚饭，你早点来帮我打牌。
　　如果要哄燕子高兴，就让她去打麻将，我一直暗喜原来她的要求如此简单，愿望好好满足。如果要哄燕子开心，那就带她去摘水果，进入果园的她会像傻姑一样乐得憨痴痴的，蹦呀跳呀，挽一个竹篮在果树下穿梭，每次又让我恍惚以为是七仙女下凡。

　　每个人都喜欢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在这个现实得领薪水都要上税的年代，又有几个人的心态不是浮躁的？
　　我刚走进银行，张黎就看到了我。
　　她把我带到独立的一个隔断办公桌，收了我的证件，帮我仔细填写资料。我坐在她面前显得心不在焉，其实有许多话都徘徊在颤抖的喉结深处，偏偏把握不到该用C调或是D调诉说出来。
　　前天我真的来不起了，我是怎么睡着过去的都不晓得。张黎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我笑道，你在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是我把你抱回家的。长得跟我一样高，轻得就像我们家以前养的那只波斯猫似的。

　　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又继续填写资料。
　　听说你有了女朋友。她冷冷地问，冷得就像空调出风口吹出来的雾气。
　　我很快点一下头对她说，是。
　　张黎跑来跑去签字盖章，忙了一阵回到我面前，永远还是那张漂亮又冷傲的表情。
　　我收好身份证，问了句还有事吗。

　　她突然妩媚一笑，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请你吃饭，把你女朋友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