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根》
第7节

作者: 林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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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哈巴举着有根的花裤衩,那是柳凤用自己的丨内丨裤改的。他一路跑一路喊,我要分个鱼头。我要分个鱼尾。是我闹起来的鱼,我要分一半!平素都是有根跟在屁股后头跑被他甩得老远,此时,强哈巴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抱鱼飞翔的伢崽还是不是有根?他像一条跃过龙门的鲤鱼精怪,迅疾变成一个黑点,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很快就渺无踪影。

  12、
  水井波澜不惊,平复如初。
  出工的劳力都昏沉沉下田“作工分”去了。歪脖子书记趁机溜进了贵胜家,一把将门搭子搭好,就摸进柳凤的卧房。躺床上的柳凤还以为贵胜忘记拿东西打转回来呢。夏天里衣服都穿得单薄,她正拿把蒲扇扇风,两个**呼之欲出。她开口喊贵胜,一看是李正阳,便拿蒲扇一打,压低嗓门厉声说,光天化日,你来做什么?歪脖子往床上一贴,说,我来做什么你未必不晓得?你楼里的猪都晓得。难怪人家都说你是狼猪变的,连猪都认得你大书记驾到啊。凤妹子,听说你跟了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他人模狗样往你家送煤一送就是几百斤?她脸一绷,两道柳叶眉刀一样竖。关你屁事啊!你先把你自家胯里的家伙管住,再来嚼舌头。大队里只要是个有眼的,连猪婆也算上,你不管罱盘大细都不放过……凤妹子,你损我有什么意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扇村上下,除了贵胜,哪个不晓得我就中意你喽。猪,放开我,压我头发了!我要去给猪喂中潲,你死回去。先喂……喂我,先……喂喂我,先喂喂……我。你饿牢里出来的?筑多了冤枉。

  凤妹子,你的豆腐如何这般嫩呢,比郝三爷打的不知好几多。
  下作。
  我就下作。你把那把宝贝扇子拿出来啊,让我也韵下味。
  什么扇子?这把蒲扇?
  你未必不晓得国运爹从来不齿用蒲扇啊?宁可六月天里打赤膊。

  晓得哎。
  你当真不知道他有一把祖传的九如扇?镶金带玉的。
  你胡说什么?有那号宝贝还不换钱换米渡生活,还用得着巴结你书记?
  我什么宝贝没见过?我不是贪图宝贝,而是想试一下九如扇的妙处。当年国运爹开扇庄,不可能没得镇店之宝吧?听说,行房时候,打开那把宝扇,或是放在枕头底下,就能连做三天三夜,你前头婆婆就是这样油干灯尽的。后来婆婆现在不也弄瘫了身子么?有的话,你拿出来试一下啊!
  畜生,你就是为这个整死我公公的?

  我哪里有那号本事,整死他老人家。那是金胜和你家贵胜两兄弟争扇子把他气死的。再说,归河里没盖盖,他自己寻短路怪谁?
  呸,你会不得好死。
  蚊帐又在摇晃,她的眼神又在帐顶上摇晃。帐顶的微澜像一口井水,里面有一只手,从水中的深喉伸出,抓不住的感觉。一股汗溲味在空气作怪,她感觉身体的布袋子不断释放这种沤人的气体,越来越重的身体像床架子在摇晃,像屋地基在晃,像吃醉了酒的土地爷在晃,重重的晃。而她的意识越来越迷蒙,轻得像被捅破的窗户纸,后面有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楼里猪在叫,等下,耒仙嫂子会来屋里打望的。
  不会,我关了门。
  大白天的关门打鬼啊?后头厨房门是通的。哎哟,我还要去浸丝瓜,几条扒园丝瓜还不浸会烂。
  凤妹子,你真扫人幸。歪脖子直起身子,说,哪年不多分你家鱼?沉脚鱼二十来斤一条,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你领的工分还少啊?你队上的会计,我倒请他吃酒,还打发他一条常德烟呢。
  歪脖子委屈得脸像条苦瓜。是啊,哪家的媳妇不贪他的便宜呢,应都应付不来。他嘴上不说,心里暗想那些女人身上的好处,柳凤的条子无疑最勾人。再勾人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情分的话,都是过眼烟云。他也一把年纪了,自觉要找个踏实的相好,有个念想。可这柳凤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竟然搭上了外地老几,对他倒不齿,搞得他像条只能到处拣骚的老狗。文刻字还故意当他面散闲谈,那外地老几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手腕上亮出的是上海表,和公社干部一样派头吓人呢。

  这撅起屁股的女人还是不搭理他。真是人心隔肚皮啊,一点原则都不讲,一点路线都没得,典型的走资派,换前些年,老子不整服你的辩不算爹娘生的!
  凤妹子,凤妹子,我脖子有些痛,你帮我按两记好不?
  你自家屋里不是没婆娘,空在那里做婆娘种啊?柳凤哼了哼。再不济,就要你宝贝女儿去按啊,一朵花样娇嫩的……歪脖子打断她的话,婆娘,跟你说正经的,你又不张听。
  你有屁就放,莫磨叽了。
  凤妹子,你答应只跟我一个好,我就保证只对你一个好。

  大白天讲什么鬼话,你这号话跟哪个婆娘没讲过?
  你听我讲完啊。天地良心,我真的可以赌咒发誓,从来没跟任何一个讲过。我承认自己出格,不像人,但我也一样有七情六欲啊,将心对你,也是想老了有个念想,人不可能称傲一世年。只要你和外地老几断绝往来,我的好处全是你的。
  你是给我砌栋屋,还是给我一块金砖?莫白日做梦去,吃到碗里还要看住锅里。贵胜都起疑心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外头还有谣传说有根是你的种,他竟然还信!我真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得呢!
  13、
  有根捧着活蹦乱跳的鱼,站在柳凤的床前无所适从。

  他一丝不挂的身体还在滴水。后面是一串湿漉漉的脚板印,鱼塘的水带着腥气,从他头发上的一根水草上流淌下来。或者他就是一根鱼腥草,滴着的水珠映出他稚气的惊愕。
  姆妈正躺在床上,床沿坐着歪脖子大队书记,正在说事呢。歪脖子哈哈一笑,故意板着脸说,这伢崽不懂事,你娘犯病了知道么?
  柳凤又羞又恼,脸色很难看。有根脸涨得通红,鱼在怀里滑溜滑溜的,眼看捧不住啦!
  有根看见歪脖子的手刚刚还插在姆妈的胸口里,在他冲进门的那刻,迅速抽走了,从裤兜里变出一根烟来。有根的眼睛滴溜溜在姆妈胸脯上搜查,他确信歪脖子刚刚做了欺负姆妈的事情。他根本听不见歪脖子在说什么。这个不速之客,对姆妈做了什么?他眼睛紧盯在两个大人的脸上,想发现蛛丝马迹。
  有根一直不敢随便去柳凤和贵胜的卧室。那里总是带些神秘色彩。卧室里面比较阴凉,而蚊帐常年都掩着挂着,家里重要的东西都在床头的一个红木箱子里。有时他想找吃的玩的,只要被柳凤逮到,必骂个狗血淋头。他在夜里经常听到老鼠一样的唏嗦响动,听到贵胜的大声叹气,听到柳凤病了似的直哼哼。久而久之渐成谜团,他大了胆子问贵胜,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不算,还被柳凤骂成人细鬼大,不知羞耻。

  大人的物事不但碰不得还问不得。
  姆妈娘家有个要好的姊妹,人生得高大漂亮,间或从扇子山上挑下来一担烧柴。她总是在傍晚时分从屋后的菜园门进来,披着一身月色,牙齿白净得可以照人。她和姆妈两个一见面就变成了小孩,嘻嘻哈哈打闹,你掐我一把,我啐你一口的。一次,两姊妹把贵胜都赶出门去,躲在卧室蚊帐后头说东家道西家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生怕在隔壁做作业的有根听到。不一会柳凤笑嘻嘻地出来去厨房拿了个搪瓷缸,路过有根的时候,又板起脸训斥几句要用心务书的话,把房门带关。有根尖起耳朵听动静。似乎看到煤油灯盏昏黄的光晕里,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听得搪瓷缸里滴答的声响。姆妈发出爆笑,又似乎被她姊妹猛地捂住嘴。

  姆妈端了搪瓷缸出来叫有根喝。搪瓷缸里是带点浑白的汁液。有根问这是什么汤?
  小孩子晓得什么?要你吃就吃。当然是好东西。
  有根不肯,非要问个究竟。
  你小时候吃过的,姨娘给你的。人家想吃还吃不到呢!酸酸唧唧算什么,赶紧的,不然仔细你的皮。
  有根皱了眉头分好几口喝干净了。一点点甜,有些腥味。
  刚喝完,姨娘就出来了,脸色还是红润的,不自觉去掩掩胸口,那里圆鼓鼓的。姆妈涎着脸羞她,喔哟,白拣一个墩大的崽呢!还发胀不?再发胀就让有根帮你吃几口好了。

  打那以后,有根只要看到挑柴的姨娘来了,就忍不住往她胸口去瞧。姆妈和姨娘一样都有着鼓鼓囊囊的两堆肉,都有他吃过的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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