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根》
第49节

作者: 林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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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么喽,你又没病。我等不及呢!”
  沙烟不好多说,也不好起高腔。一会,一碗热气蒸腾的酒酿上了来。沙烟倒了胃口,便把酒酿一推,“给你点的,你自个吃掉啊!”
  郁沁刚才只顾尽兴,汤汤水水闹了大半碗下去,脸都被酒酿飨红了,哪里还有肚子撑下这碗又富实又醉人的酒酿呢?沙烟抢白道:“你不是好吃么?想吃就多吃点!”

  “我装不下去哒。又不是喂猪喽。”
  “哎,随便什么事,只要碰到你就会拐场!算哒算哒,干脆喂猪算哒。”
  “吃就吃!不要糟蹋了这甜酒。”
  被酒酿冲昏脑壳的郁沁,眼里再也没有别个,牢牢跟在沙烟屁股后头。沙烟去哪,她跟到哪,笑嘻嘻的,问她干嘛她也不答话。沙烟想了想,拍拍屁股走人吧,回归城去。不料,郁沁也跟着上车,也不靠着沙烟坐,远远地坐到了后头,和几个烟贩子坐在一起,还和他们聊天扇白的。沙烟不得不担心郁沁,这种心眼浅浅的丫头,哪里叫人放得心下?沙烟负气不好去叫她,便老是回了脖子打望,看那些烟贩子是否胆敢造次。沙烟穿了制服,口袋里还有刚发下来的检查证,还是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发的。上面是沙烟腼腆的、同时又是严肃的大头照片,上面盖了个痕迹很深很重的钢印。

  到了归城,沙烟仰了几仰发酸的脖子,去哪呢?去强哈巴家吧。郁沁跟着沙烟走。城北村的土路上到处是小石子。她就咬着嘴唇笑,低着头笑,脚下不听话地踢石子。石子有时蹦到了沙烟的脚下。沙烟嫌恶地让开了。有的石子蹦过来,沙烟要让,反而是接了一脚,将石子踢得更远。仿佛他们是同谋共犯。沙烟就很气恼,真想自己长了对翅膀,立马原地拔起冲天一怒,不见踪影。

  运气还算不错。马子强父母去归河对岸走亲戚去了。就马子强和马琪在家。马琪在广东打了半年工回来,好像是病了,没有以前那么健康,皮肤稍微有些菜色。嘴唇上也多了一抹发亮的口红。
  马子强连忙招呼妹妹去店子里称肉。自己去菜园里掰了几个紫黑的茄子,摘了一把尖嘴辣椒和几条黄瓜。郁沁帮着打下手,两人在厨房里有讲有笑的,哈哈直滚。沙烟倒落个清净,一屁股坐床上看电视。听得马琪走到地坪里了,“哥,我还赊了两瓶归河啤酒呢!”
  “要得。现在沙烟了不得咧,是干部……干部不吃老百姓的就不舒服咧!”马子强在厨房切黄瓜。
  沙烟知道马子强喜欢把黄瓜斜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烧肉,搁点辣椒,不干不湿,脆蹦可口的。
  强哈巴、肖游、郝觉、他自己都有几个拿手菜,搞吃的,都是块好料。不过,那次肖游和郝觉真要不得,偷了粮库一个老娭毑的老北京鸭。肖游和张小眉装作在鸭莳边上谈恋爱,拿把伞挡了,装模作样接吻。不远是郝觉在望风。肖游端了鸭脖子,不让鸭叫,然后想把鸭脖子塞进翅膀里一把抱了。鸭子力气大咧。沙烟小时候就看过沙贵胜杀鸭子,只要脖子不断,那鸭子还能摇摇摆摆,一路血迹划出门去,到那桃树下阴处卧着,吓得沙贵胜有些不敢上前呢。肖游见鸭子要造反,急眼了,捏了鸭颈根就拗了几个来回。脖子拗脱了还在皮肉里打旋。郝觉寻了口旧皮箱来。大白天呢!三个人拎个旧皮箱出了粮库,然后相互指着哈哈喧天。直喊好玩。他们又喊了沙烟出来吃鸭子。跑到氮肥厂职工宿舍的五楼,有个单身工有电炉子和烧水锅。几个人拔的拔毛,回的回家拿盐。一锅水炖了,炖到晚上十二点,筷子戳下去,鸭肉还像砖头一般。老鸭还真顽固,怎么也炖不烂。那电炉子也温文尔雅的,连不带劲。把几个等鸭子吃的人炖得哈欠连天,连拿筷子搅的想法都没了。沙烟还记得肖游紧张兮兮的神气。“沙烟,国家主席死了呢!”故意装吓,谁信。“不信,你打开皮箱看咧!”沙烟一看,皮箱里一只巨大的鸭子,黑白相间,嘴巴瘪瘪的,遗容和国家主席实在不大靠谱。郝觉这鬼头,还说:“沙烟,你为何不默哀咧?至少也得敬个礼啊!”……电视里这么多广告……老是插播……声音那么慢,像老头子爬楼梯……黄瓜炒肉的香气。

  沙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为了消暑,马子强煮了一锅绿豆粥。黄瓜辣椒炒肉、油淋茄子、浸水萝卜、紫苏煎蛋素齐摆在小方桌上。沙烟朦朦胧擦着眼睛走出门来,“就在地坪里吃啊?不怕蚊子咬?”
  “哈哈,蚊子要咬也只会咬我呢!你是客,我养的蚊子认得我。”马子强拍了拍大腿,绾起袖子,又掀开衣服领子,露出一大截胖乎乎的丨乳丨房。他起开酒瓶子,白泡沫翻翻地直冒。“哎呀,脾气还不细呢!”连忙拿嘴巴接了吮,然后筛出一大碗递给沙烟。
  “哥,你把衣服穿穿好,几不好意思。”马琪站着盛绿豆粥。小方桌太矮,她盛好了弯腰递到沙烟手里。她里面撑起来的汗衫月口滑出一条丰满的丨乳丨沟,看得沙烟眼睛一烫。心里还嘀咕,不晓得她的丨乳丨房和郁沁的有何差别。都丰满是没得说的,但最好她的不要像郁沁的没什么丨乳丨头,摸上去光溜溜的不打手。沙烟端了粥,拿筷子的手在脸上蹭了一下,心里骂自己想歪了,“强哈巴,你还说没蚊子咬我,你看!都上脸了。”

  郁沁对粥碗吹气,笑嘻嘻对马子强说:“别理他,嗬嗬。蚊子哪敢咬他喽,那不是送死么?”
  “怎么会送死呢?沙烟又不是蚊香。”马琪住了筷子问。
  “他的肉毒着呢……”郁沁仰起头看树杈上的草垛子。黄昏断黑的光景,那轮被咬过一口的剩月蹒跚着,够不到树杈的垭口。
  沙烟和马子强下象棋。马子强的水平很次,平素老是要沙烟饶他一个“车”。但沙烟明显不在状态,下棋不过是掩饰心里的烦闷。连连下出臭棋,马子强要他悔棋他也不答应。摆来摆去,不停地开局,沙烟不停地被将死。甚至,明显显的“同炮将军”的下法,沙烟也不去解,也不去抵挡,还是顾自出自己的“马”,执意要将这匹长途奔袭毫无意义孤军奋战的“马”安插到敌方心脏地带,然后被车裂、马踩、炮轰、相飞、卒顶。

  “沙烟,你到底怎么啦?和郁沁这么不对筋呢?”
  “嗯。又是一脚臭棋。”
  “你悔不悔喽?”
  “不悔!”
  “我是问你和沁妹子的事情呢!”
  “没什么事!鬼事!和尚管道士(事)!”
  “差巴家伙咧!自己吃起嘴巴两边流油,也不顾及下老同学!认得妹子多,也不晓得介绍个把给我呀!”
  “哈,那把郁沁介绍把你如何?”

  “呸!难怪她说你毒,这号话也讲得出来?!”
  两人嘀咕嘀咕说着,不一会就到了半夜。两人正要收拾棋盘熄灯睡觉。郁沁穿了件背心站在房门口,“沙烟,我睡不着!”
  沙烟不说话,看着拂在一旁的棋盘。
  “你听见没?我睡不着呢!”
  “噢,马琪不是在陪你么?”

  “我要你陪我。”
  “你!你看你的样子!有点教养么?穿起这么露站在那里!”
  “你陪我!”郁沁撅起嘴。
  沙烟看都不看她,摊开棋盘说:“强哈巴,我们再来一盘,别理她。越理越是起劲。”
  马子强不好抬头看,只好摆着棋。“哎哟,夜半三更的,你们可别闹,邻居不晓得么子事情咧。”
  郁沁冲了过来,抓了个“车”,又回到门口。“我叫你玩不成!”

  “我不晓得搞个东西代替啊!”沙烟从地上拣了个酒瓶盖。
  “我叫你代替!我叫你代替!”郁沁恨恨地一声,那个“车”脱手而出,砸在沙烟的眉心骨上。

日期:2009-10-11 21: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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