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首《忆江南》词,为我们展示出美丽的水乡江南胜境,成为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名作。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读到作者描绘了江南水乡的秀丽风光,是对江南的美好回忆,唤起人们对祖国河山和美好事物的无限热爱,这是不到位的,我们不仅要看到这是写景的佳作,更应该看到这三首《忆江南》中深一层的内涵。想一想他到底在忆什么。
白居易于长庆二年(公元822年)至长庆四年(公元824年)为杭州刺史,宝历元年(公元825年)为苏州刺史,但只几个月就因眼疾回到洛阳。也就是说白居易在江南待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杭州。这三首词是白居易67岁时的回忆之作。白居易的杭州为官,最为自豪的是他的政绩,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治水。一个当上了官的读书人,能够将自己的所学造福于民,这是白居易人生的最好的落实,回忆这些,是作者最大的慰藉。三首《忆江南》中,字面虽然写的是景,但是处处隐约透出作者对为政江南,特别是在杭州时的得意与自豪。
正如词中所说的,三首《忆江南》是有“最忆”与“其次”的,是有顺序的。
第一首。“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排在“最忆是杭州”之前,虽不说是“最忆”,但是位置已经是列在最先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这是说自己时时惦记着江南。这里的“江花”之“江”,我们不应该老实地理解为河流或是长江、钱塘江。红胜火的花应该是荷花,流动的江水中是无花的;绿如蓝的水,不应该是流动的江水,而应该是湖水。这首词写的其实是西湖。
将西湖之忆放在最先,时时挂念,除了西湖之美,主要原因应该是,回首当年带着杭州人民对西湖的治理。白居易对西湖的感情,在他的诗中经常有所流露。在杭州时,他曾带领百姓修筑湖堤,蓄水灌田千余顷;并疏浚城中水井,以利饮用。至今西湖还为我们留下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如果仅留恋的是红胜火的花、绿如蓝的水,那样就成了闲梦的江南,那就是游客的江南了。白居易的江南,留有他的播种,留有他的心血,这样的江南之忆,实是收获果实一样的品味。
第二首说的是“最忆是杭州”,却放到了第二位,排在了西湖之后。“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其实这算不上写景,实际是写人,是写自己,是写自己工作后的业余生活。公务之余行走于山寺路上,毫无负担地赏月;案牍之暇屈肱侧卧,心境平和地看潮,这是身体的休息,更是心理的放松。这种紧张之后的解放,闲极无聊的散人是不可享受到的;这种工作之余的坦然,是刮地三尺的贪官绝不会有的。这些追忆中,流露着安宁、闲适与坦然。这实在是对杭州之任的自我欣赏。
第一首写的是江南人司空见惯的荷花、绿水,第二首写的是公余的惬意,只有第三首“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写的是苏州,写了酒,写了歌舞,写到了真的文人骚客的江南。但是,三首之中,也就这首最是“其次”,最少有人称道。究其原因,就是只有娱乐,少了前面两首的那种真情。白居易任职苏州,只有几个月,就因眼疾而离开,他想在苏州继续杭州事业的想法没能实现。他离苏州时,郡中士民涕泣相送,这是对他杭州政绩与人品的褒扬,同时也为他不能为苏州百姓做主痛心。
白乐天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从此游泳宦海,几上几下,几经波折。唯杭州之任最少羁绊,最有作为。一心治国平天下的他,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回忆起来,收获的自然是甜甜的慰藉与温馨。而当官不为民做主的贪官、昏官,即使心如铁石,也难免有负罪的恐惧,他们是不会有这样的平和而美丽的回忆的,写写山水花月已经不错了,断不可能写出白居易一样的江南深情。
春夜为何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是自小耳熟能详的杜甫的《春夜喜雨》。
杜甫的《春夜喜雨》喜在哪里?喜在“好雨”。“好雨”好在哪里?好在“知时节”,好在“润物细无声”,好在能让“花重锦官城”。读到这里,只是读出了诗的表面,只达到了阅读的第一个层次。只有再提出一些问题,再深入一些,才能读到诗的本质、诗的真意,才能对诗有高层次的理解。
“好雨”好在“知时节”,这“时节”与诗人有什么关系?作为文人,只要写诗,只是赞美雨之“好”,那是完全不用管它是否应了时节的,只要雨好就行,清明、谷雨、惊蛰、芒种是可以不必关心的,是可以不必强调的。关注时节本来应该是种田人的事,可是杜甫在这首诗里首先关注的却也是时节。
“润物细无声”,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可“润”的,有些东西“润”了好,有些东西“润”了却是不好,衣服、残破的茅屋,让雨润湿了并不好。看得出来,作者说“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是喜在“当春乃发生”的雨会给农民带来好的收成。诗人关心的不是有雨可赏,而是想到了农民的耕种。
因为心中有了人民大众,所以他推窗去看,看到的并不是院子和门前的花树,而是远处的“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于是作者想象了,“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花重锦官城”这是全城之喜,并非是个人之独乐。因为诗人的喜与大众的喜是一致的,是以天下之乐而乐,所以才有了《春夜喜雨》之喜。
《春夜喜雨》作于杜甫躲避战乱,流寓成都,这是国家最为动荡,诗人个人生活最为艰难的时期,可是,纵观这一时期杜甫的作品,却是最有人民性的,他是时时将自己的疾苦与天下人的疾苦联系在一起的。《春夜喜雨》也是这样,虽然这首诗并没有像《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那样直呼,但在诗中隐约透着作者的人民性。这样的喜,并不是简单地为雨而喜,并不是自我之喜,诗中的雨与“应是绿肥红瘦”之雨,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作品的人民性是最重要的特征,只有读出了《春夜喜雨》中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情感,才是读到了诗的深层。
公孙大娘是老大娘吗
杜甫有一篇著名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序。这位公孙大娘是唐代最杰出的舞蹈家,她的出身、年龄都不见记载。有的人根据“大娘”,认为公孙大娘是个老大娘、老太太。
杜甫的诗开头一句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这是说杜甫小时候看到过公孙大娘舞剑。这时候的公孙大娘,是个“佳人”,又能舞剑器动四方,不像是老年妇女,但杜甫仍称她“大娘”。杜甫56岁那年,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还是称她大娘。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序中说:“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书法家张旭,一般认为生于658年,卒于742年,比杜甫(712—770)大50多岁。杜甫年谱记:717年,玄宗开元五载,杜甫6岁,尝至郾城,观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这时尚称得上佳人的公孙大娘估计也就是20多岁,而张旭已经年近花甲。可是张旭也称“公孙大娘”。
诗序中有:“余公孙大娘弟子也。”这出自公孙大娘弟子之口,学生弟子也称老师为“大娘”。
学生称她大娘,6岁的杜甫称她大娘,年近花甲的张旭也称她大娘,这个“大娘”就不应该是老年妇女那个大娘了。
现在的“娘”,北方地区多是指母亲。古代的“娘”,可以泛指所有女性,也可以是母亲,许多女孩子的名中有个“娘”字。
萧遥天《中国人名的研究》中“唐人称呼喜标榜排行”一节说:“唐代的妇女也以行第称呼,丁六娘歌十索,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可见,公孙大娘的“大娘”是排行。“公孙大娘”其实就是公孙家排行第一的大女儿,并不是老年妇女。如果她是排行第二,那就得叫公孙二娘了,排在第三,就是公孙三娘。当然了,“大女儿”最终是要长成“老大娘”的,但那是另一回事儿。
唐代爱以排行称呼人。李白称李十二,刘禹锡称刘二十八。诗歌中留下许多排行人名,仅从诗名就可以见到: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李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与夏十二登岳阳楼》,杜甫《赠卫八处士》,韦应物《秋夜寄邱二十二员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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