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个被误读的史事真相》
第26节

作者: 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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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汤显祖《西厢记》惊梦中就有“沈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其实,在汤显祖之前,《朝野新声·太平乐府·采莲女曲》中已有了“羞月闭花,沉鱼落雁,不恁也魂消”。然而,这些“沈鱼落雁”、“沉鱼落雁”,都是出自《庄子》,但是,已经完全不是《庄子》原来的意思了。
  《庄子·齐物论》中原话说的是:“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途,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翻译过来就是:毛嫱和西施是人们认为的绝色美女,可是鱼儿见了她们会潜入深水处,鸟儿见了她们会赶紧飞向高空,麋鹿见了会吓得跑开。可见,对美的认识是不一样的。仁义的论点,是非的途径,也都是纷杂错乱的,是难以知道它们之间的区别的。庄子的原意是说,美丑的标准是主观的,并没有统一的固定的标准。庄子是在借用这些譬喻,以证明他的“不可知”的认识论。

  因为,汤显祖的《西厢记》,脍炙人口,家喻户晓,影响极大,所以人们就忘了“沉鱼落雁”的原意,从此“沉鱼落雁”的意思变成了对女子的赞美之辞。

邯郸学的什么步

  现在对“邯郸学步”这个成语解释是:有一个燕国人,到了赵国都城邯郸,看到那里的人走路姿势很美,就跟着学了起来。结果不但学得不像,而且连自己原来的走法也忘了,只好爬着回家。
  学人家学得不像,固然可笑。可一个好好的人非要去学别人走路,这更为可笑。然而,看着可笑其实并不可笑,实际上,这个人并不是因为邯郸人走路好看才去学的,邯郸学步另有原因。
  “邯郸学步”出自《庄子·秋水》,是庄子驳斥辩论家公孙龙的话,原文为:“子往矣!且子独不闻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从“且子独不闻”可以看出,邯郸学步这件事当时应该是人人皆知的。“寿陵”,别的书上不见记载,可能是一个不大的城邑;未成年人称为“余子”。邯郸学步应该是实有其事,并非庄子瞎说。如果仅是戏说,辩论家公孙龙是不能服的。

  现在模特得学走路,军人得学走路,学走路也就是这两种人。学可是学,都在用于特殊场合,平时走路是没人学的。这个寿陵青年,为什么非得要到邯郸去学走路呢?了解了古代的礼法,问题就明白了。
  《礼记》成书于周代,跟庄子的时代相不远,是一部专门规范礼法的书,人们饮食起居等生活细节都得按着书中所说的去做。其中的《曲礼》篇是讲举止的,有许多是关于走路的规矩,如“见父之执,不谓之进不敢进,不谓之退不敢退”,“为人子者……行不中道”,“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乡(向)长者所视。登城不指,城上不呼”。“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方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将入户,必视下。”“帷薄之外不趋,堂上不趋,执玉不趋。”“趋”就是快步走,许多场合是不可以趋的,而有的场合又不可不趋。“上于东阶则先右足,上于西阶则先左足。”连上哪个台阶,先迈哪只脚都是有规矩的。

  以上只是举例,更多的繁琐说头,足以让人头晕目眩。这样多的关于走路的礼法,不经过学习是掌握不了的。那个寿陵青年,应该是个预备贵族,所以他必须得先从走路学起。其实,不仅仅是寿陵青年,当时所有的贵族青年都得先学走路。而邯郸是赵国的国都,是个最讲礼仪的地方,所以小城邑的寿陵青年才到邯郸学走路。
  学习走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鸣玉佩。
  玉是古人品质、身份的标志。玉佩在身上,不仅是看的,还有听的意义。《诗经·秦风·终南》:“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将将”就是人走动时玉发出的声音。《礼记·玉藻》:“既服,习容,观玉声乃出。”穿好衣服后,还要复查一下自己的容貌,听听佩玉发出的声音,然后才能出门。《礼记·玉藻》又说:“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通过走路的步伐加上“揖”、“扬”等手的动作,使玉发出的声音能够配合《采齐》、《肆夏》的节奏,玉发出的声音应该是极好听的。柳宗元《小石潭记》中写了“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就是以玉声喻水流声音之美。

  既要走路,又得让玉发出美妙而中律之音,这样的功夫,不经过艰苦努力的学习,是掌握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走路这样难学,那个寿陵青年才没有学好。他走起路来,身上的玉声一定不好听。玉声音难听,是很丢面子的事,为了面子,寿陵青年只好匍匐着回家了。

什么是“害群之马”

  危害集体的人,就叫害群之马。可是,追根溯源,现在的害群之马与原始的害群之马意思竟然是反的。
  成语害群之马出自《庄子·杂篇·徐无鬼》。
  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辞。黄帝又问。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
  黄帝要到具茨山去见大隗,却迷了路。正巧遇上一位牧马的小孩子,就向小马倌问路,黄帝问:“你知道具茨山吗?”小马倌答:“知道。”黄帝又问:“你知道大隗居住在什么地方吗?”少年回答:“是的。”黄帝说:“奇怪了,这么个小孩子,不但知道具茨山,而且知道大隗居住的地方。请问怎样治理天下。”小孩说:“俺不懂。”黄帝又问,孩子才说:“这治理天下,跟放马有什么两样吗?也不过是除去一切对马群有害的东西罢了!也就是去除过分、任其自然罢了!”黄帝行了大礼,口称“天师”。

  这个牧马的小孩子说的害马,本指损伤马的自然本性。
  北宋刘安世《应诏言事》:“盖此等行为巇崄,若小得志,则复结朋党,恣其毁誉,如害群之马,岂宜轻议哉!”这时才有了“害群之马”,但意思跟庄子说的已经不一样了。
  我自己曾经牧过马,也问过年长的牧民,他们认为,马有优劣,但并没有一种能够对马群造成危害的害群之马,烈马恰恰是好马,驽马不好,但对马群并无危害。
  不但没有害群之马,也没有害群之牛、害群之猪、害群之羊,只有害群之人。人自己不好,却用马来说话。

“踌躇满志”的断句

  成语“踌躇满志”出自《庄子·内篇·养生主》,就是通常说的《庖丁解牛》。通行的版本是下面这样: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庖丁替梁惠王宰牛,手触的地方,肩靠的地方,脚踩的地方,膝顶的地方,都发出声响,这些声音没有不合乎音律的,竟然同《桑林》、《经首》的节奏合拍。
  梁惠王说:“高,实在是高!你是怎么有这么高的手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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