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流泪》
第42节

作者: 水白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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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10-24 11:29:05

  39.
  武生帮爸打捆好药材,抽空去找天嶂,他去临丰市给药材公司的王经理送药材,顺便准备去看周滢,问天嶂有什么话带给周滢。
  去年夏收过后,县公丨安丨局那位矮胖丨警丨察带着一位陌生人来到石门,郑丰年纳闷,没听说发生什么事,县公丨安丨局怎么又来人,莫非武生爸又犯事了。他匆忙迎上前,未开口矮胖丨警丨察却笑容满面地主动搭腔“哟,书记这是忙啥呢?”郑丰年受宠若惊,满脸堆笑“哎哟,队长,你来了,是找……”“找武啸天。”
  矮胖丨警丨察看着郑丰年惊愕的眼神,急忙解释“私事,完全是私事。”手指陌生人“这是临丰市药材公司的王经理。”王经理一伸手“幸会,幸会!”
  矮胖丨警丨察此番陪王经理找武生爸,商量想在石门收购中药材。上次武生爸给矮胖丨警丨察那位“亲戚”介绍了祖传秘方,几副药下去,还真管用。为此,矮胖丨警丨察专门致信感谢武生爸。王经理是矮胖丨警丨察的妹夫,听矮胖丨警丨察说起此事,对石门村的地理环境很感兴趣,想来实地看看。
  哪知一开口,武生爸慌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不行。”“为什么?”王经理一脸疑惑。“是这,王经理,”武生爸解释“我在这沟边地畔种一点完全是自用,给村里人医个头疼脑热,所以队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算是开恩了,哪还能给你们供货,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矮胖丨警丨察在一旁圆场“可以商量,对,可以和你们队上商量。”一句话提醒了王经理“对,可以和队上商量,你们这儿这么多荒坡,种点药材又不占用农田,给大家增加点收入,有啥不行!”

  武生爸无奈,只好带着王经理来找郑丰年。
  郑丰年不好直接拒绝,一脸无奈地说“按说,这是件好事,可王经理、队长,你也知道,上边对这些事特别敏感,别说种中药材,恨不得把农民养几只换盐的下蛋鸡都当资本主义尾巴割掉,还敢弄这事?”“没那么严重吧。”王经理指了指矮胖丨警丨察“你让他说说,我们也是社会主义国营单位,这老百姓治病总得吃药吧,城市大马路上又不能种药材。”“我看,要不然是这,”矮胖丨警丨察插话“还是让老武种,多种点,那荒滩野坡,山背后,沟边边都种上,书记呢多多担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入呢,老武跟大队四六分成,大队得六成,老武得四成,你……”

  “二八分,我得二,大队得八。”武生爸表态。“行,这行,我看行。”王经理完全赞同。
  最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年开春后,药材收了一部分,武生爸这不正准备给王经理送去。
  天嶂前几天刚给周滢回过信,所以武生来问他,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让武生告诉周滢,他一切都好。
  武生从临丰市回来已经很晚了,但还是拐到天嶂那儿把一包奶油花生糖和一封信给天嶂,是周滢让带的。信中说奶油花生糖是她一位同事回上海带来的。另外,周滢告诉他,马上又要开始招工,据说她们黄汉机床厂今年还要在县上招工,有可能给石门公社分名额,她已经托车间主任给厂里招工的说了,有可能的话,把他招上来,让他不要将此消息外传,安心劳动,等待。

  天嶂一阵惊喜,是呀,如果像周滢姐所言,他能被招进黄汉机床厂,那该多好,那是临丰市数一数二的国营大企业。再说跟周滢姐一个厂,天嶂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天没亮,天嶂爬起来,头昏脑胀,正准备出去方便,听到门外咚咚脚步声,一拉门,“老九”急匆匆走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凤,小凤。”天嶂一惊,小凤出事了?跟在“老九”后面往小凤家窑洞赶去。

  只见“老九”走到小凤窑门前,双手砸着窑门喊“小凤,小凤,你嫂子要生了……生了!”小凤一把拉开窑门,衣服披在身上“要生了,那赶快往公社卫生所抬。”说着就往“老九”家跑,边跑边冲老九喊“叫几个人,把架子拿上,抬,快!”又冲天嶂喊“天嶂哥,把强生哥叫上,再把武生叫上。”小凤是赤脚医生,村里人头疼脑热虽多找武生爸,但生孩子这种事,“老九”还是想到了小凤。

  不一会,王强生、大凤、武生赶到,“架子”也拿来。这是一种用几根粗树枝做的类似担架的简易工具,是洪大贵在时专门做的,遇着紧急病人往公社卫生所抬。
  “老九”媳妇被马寡妇从窑洞搀出,不停地哎哟,哎哟。“老九”媳妇原本人高马大,加上怀孕,肚子又出奇的大,像小山包一样。马寡妇急的脑门淌着汗,嘴里姑奶奶,姑奶奶地叫着。
  “老九”结婚三、四年了,媳妇一直怀不上,马寡妇抱孙子心切,成天找武生爸给媳妇开药,逼着看着媳妇喝下去,一喝就是几年。去年好不容易怀上了,马寡妇天天烧香拜佛,祈求母子平安,把媳妇当姑奶奶一样伺候。
  “老九”媳妇好不容易躺在担架上,天嶂、强生、武生、“老九”各抬一头,摇摇晃晃出了村,马寡妇满头大汗跟在后面,大凤、小凤拎着给孙子做的小衣服,抱着被子紧紧跟着担架,一行急匆匆往公社卫生所赶去。
  突然水娥大喊着从村里跑出,赶上“老九”他们,气喘嘘嘘地说“公社卫生所的高大夫病了,已经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昨天晚上我刚从公社卫生所回来。

  这不啻晴天霹雳,在场的人全愣了。
  “哎哟!这可咋办呀?”马寡妇一屁股坐在地上。
  “往回抬!小凤,你来接生!”王强生又冲着大凤“你打下手。”
  一行人急转调头,匆匆往回赶。
  小凤一下子懵了,让她接生!她可从来没接生过,那年在县里参加赤脚医生培训班,虽学过接生,也实习过,可那有老师跟着,手把手地指导,让自己独自接生,小凤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这非常时期,她知道自己是无法推辞的。好在“老九“媳妇不是马上生,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小凤做准备工作。小凤将学过的东西像过电影一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仔仔细细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一样一样地检查着准备工作。天嶂在窑外站着,为小凤捏着一把汗,他虽然不懂医,但他刚才看见了“老九”媳妇那像小山一样的肚子,看样子孩子不会小,小凤呀小凤,你行吗,天嶂手心微微出汗。

  小凤满脸通红从窑洞里出来透气,见到天嶂,几乎要流出眼泪,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天嶂哥,我心里……真怕呀!我……我怕万一出现意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小凤一把抓住天嶂的手“肚子那么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肚子,要是……要是难产,那可是两条人命……天嶂哥,你说我……”
  突然“老九”媳妇大喊一声,小凤吓得一哆嗦,转身匆忙往窑洞跑。
  “小凤!”天嶂在喊。小凤一回头,天嶂挥舞着拳头冲她点点头“你一定行!”
  “老九”媳妇疼得在炕上大喊大叫,小凤一看,羊水已破,孩子的半个头已经露出来,小凤冲着大凤喊“按住手,把她的两只手按住!”又对马寡妇大声说“婶,快,给她嘴里塞块毛巾,小心咬舌头!”小凤跪在炕上,两手使劲按着“老九”媳妇的肚子“用劲,用——劲!”
  “老九”媳妇像发疯一样,摇着头,牙关紧紧咬住毛巾,使劲用力配合小凤,但孩子的头卡住怎么也出不来,小凤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用力,用力!”“老九”媳妇的手死死攥着大凤的手,指甲已陷到大凤手背的肉里,血溢了出来。

  小凤一个山村姑娘,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沉着和镇静,她慢慢地引导“老九”媳妇用力配合自己,她的那种执着、坚韧,那种胆大、心细,那种不屈不挠,显现出了难得的潜质。
  昏黄的灯光照在小凤湿漉漉的脸上,此刻小凤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庄严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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